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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平白无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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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到午膳用完,长公主便领了众人移步去另一个园子。

    林瑾宁定睛一看,此园门口依旧是由一整块的大石拓刻成的石碑做的园名,而此园唤作“愉心园”,也一如前世一样。

    一进去,见园中果然已经于各处散放好了各色琴、棋、纸笔、绣架等物。

    正当众贵女们惴惴不安却又颇有期待之时,就听长公主道:“今日之宴,若只单单用些膳食,未免无趣,故而本宫想了个法子:此间有器具若干,众小姐当极尽所能,将那擅长的一一作出。若有最优者,当得今日‘春魁’魁首之名,得本宫另赠一匣红翡头面,由作彩头--当若有哪位午前已有佳作的,也可送上与本宫并众位夫人们瞧一瞧更好,还望众小姐们切莫藏私才好!”

    话毕,长公主便领着一众贵夫人们先行去到那最大的中亭里坐了。

    众小姐又踌躇一阵,终于还是四散开来。又或那些已有作品的小姐,便一边先行使丫鬟捧了画纸上去,一边又自去找画架再战。

    这一头,众人一动,林瑾宁便拉着林瑾瑶与杨家两姐妹分开了,不过双方相隔不远,若有何事倒也有所照应。

    “瑶儿,此刻公主已然发话,咱们再藏拙便不大好,便如此--你先画上一幅,我再在一旁提上字,咱们共作一幅送上去,可成?”站到正桌前方,林瑾宁一边叫锦绣先磨着墨,一边斗志昂扬的问道。

    “这……”林瑾瑶憋红了脸。

    需知她虽有了原身的记忆,但到底离融会贯通还远得很,故而此时若是赶鸭子上架,那画画的效果必然很不好。可看着姐姐这样跃跃欲试的样子,林瑾瑶又委实说不出拒绝的话,毕竟经历午膳时那事,此刻的林瑾宁在林瑾瑶心目中的地位已远不止一个“原身姐姐”的名头,又加上林瑾宁之前才哭过,现在眼角还有些红呢,林瑾瑶可生怕自己又将人给惹哭了。

    思及此,林瑾瑶还是咬咬牙,一冲动就应下了:“好吧……可是姐姐,我已许久不曾作画,如今只怕手生一倍不止,只怕配不上姐姐的字……倒要连累姐姐呢……”

    “怎么会?瑶儿无需谦虚,姐姐还不知道你!”林瑾宁一乐,道。

    我真的不是谦虚啊!林瑾瑶几乎欲哭无泪。

    可此时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林瑾瑶没法子,只好先将林瑾宁支走再作其它,于是她便道:“姐姐,我这么久没画了,实在有些不好意思,加之……加之园子里花团锦簇,看得人一时眼花缭乱的,竟叫我不知画什么好了……未免叫我耽误了姐姐的时间,不如请姐姐先去做些旁的什么,待到我画好了,姐姐再来写字可好?”

    “……倒也可行,我一会儿再来。”林瑾宁只稍稍打量了林瑾瑶一会儿,见她主意已定的样子,便也不愿深究,只抬抬手放过她,转身再领着锦绣、锦素两人往那人最少的安置有各种大小的绣架那一边而去。

    待到了一个空绣架边上,林瑾宁便一边挑选针线,一边琢磨着要绣着些什么东西,最好能既快速又漂亮还能讨长公主的喜欢。

    还不等林瑾宁拿定主意,就有另一个女子从远处直直走来,径自站到了林瑾宁身边另一个绣架前,也开始选针线。

    林瑾宁心里原还在想事儿,因此也不很在意,谁知只不过随意一瞥罢,却叫她意外发现此女子竟是莫为曦!这下,原在午膳上莫为曦径自到她们一桌坐着之时,那曾隐隐出现的违和感又从林瑾宁心头涌了上来。

    林瑾宁怎么想,也想不起自己前世今生的两辈子与这莫为曦有过什么交集呀?怎么这莫为曦竟似有意接近她一般?

    莫不是……这莫为曦也如她还有那“疯癫了”的闵巷桡一般,都是“回来的人”?林瑾宁原还以为自己重生一趟乃是上天垂怜、万里无一的奇遇,却不想这事儿原已成常态,毫不值钱了?

    可……即便同是回来的人,她与莫为曦前世也无甚交情呀,这莫为曦又是做什么偏逮着她不放呢!

    心里存了猜测的林瑾宁准备先行出手,于是便立时换上一脸真诚的笑意。

    只见她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示好道:“是莫家妹妹呀,我原以为独我打算绣绣花打发打发时间呢,不承想妹妹竟与我想到一处儿去了,可见真是缘分。”

    “林家姐姐,你……”莫为曦也不答话,只一脸古怪的快速扫了林瑾宁一遍,脸上的表情竟是说不出的复杂,老半天才道:“你女红很好吗?”

    林瑾宁被莫为曦这不按常理出牌的样子给说得愣住了:这话是几个意思?

    险些维持不住笑脸的林瑾宁抽搐了两下,又强压下愈来愈多的违和感,努力搭话道:“还行吧,也就会绣些寻常花草……妹妹,怎……怎有此一问?”因莫为曦的表情越来越奇怪,她的话音也是越到后来就越弱,在这样莫名而来的压力下,几乎叫她想要落荒而逃。

    “无事,只是听说林家姐姐的女红极好,犹擅牡丹春燕等,便冒昧的上来问一问,妹妹失礼了。”莫为曦又打量了林瑾宁一阵,方才垂下了眼睛,如此道。

    “是,是嘛,无妨啊。”林瑾宁干笑一声,内心的疑问却越多越重。

    她怎么不知道自己绣得最好的是牡丹春燕啊?这谁传出的谣言!

    ……等等!

    林瑾宁眼睛一跳。

    牡丹春燕?那不是上回她送到杨家给大舅母江氏的帕子上绣的吗?

    需知常人一般都只绣杨柳春燕抑或堤岸春燕的,故而她才对当初自己为了能回礼凑数,而随手所作又随手送出的一幅牡丹春燕图的帕子的印象如此深刻。

    可……林瑾宁怎么也想不通,她送到杨家的东西,再怎么也应当与她无关了才是啊,若莫为曦真有什么意图,也该去找不远处的杨家姐妹而不是找完全摸不着头脑的她呀!

    实在怎么也想不通,偏这样的事情人家不直说她也不好直接问,于是林瑾宁当下便只能将此事记下,决定待到以后再论吧,此时还要琢磨着要绣些什么好交差呢。

    思及此,林瑾宁也不管身边这个叫她胃疼肝也疼的莫为曦,只随手在旁边置物的篓子里取了一个小小的绣架,后又拿了几色绣线,叫锦绣分好了几股,便直接想也不想的动手绣起来。

    约摸过了有小半个时辰,等到林瑾宁终于稍稍回过神之时,才发现自己手中的小绣架上竟明明白白绣上了一幅与当初送到杨家那个所差不远的牡丹春燕图。

    林瑾宁的嘴角不由得抽了抽,这可真不是她本意。

    再望望天色,得,已经这个时候了,待会儿可还要留时间与林瑾瑶一道儿写字作画的,这时候再拆了这个见鬼的牡丹春燕图而另绣估计是不可能也不现实的了。

    也罢,也是命数!林瑾宁只好咬牙认了。

    这时候林瑾宁也不管什么面子情,只作没看见她身边那个也绣了有一大半的、只与她风格不同的牡丹春燕图的莫为曦,自己径直回林瑾瑶那儿去了。

    “瑶儿,你的画……画……”原准备看看林瑾瑶的画调节一下心情的林瑾宁,一望见桌上铺着的那正当当一张白纸,感觉心情似乎更不好了,于是便皱着眉头盯住了林瑾瑶的眼睛,严肃道:“这是怎么回事?你的画呢?”

    “姐姐,我实在是……”林瑾瑶都快哭出来了!

    如果是在府中,在她的降露阁里,那她哪怕画得不好,实在不行也可以直接烧了毁尸灭迹的。可这会儿这里的有这么多人,又都大庭广众来来往往的,都不用刻意,只需人家随便一瞥就什么都看见了。如果她一出手就如一个新手一样,那真是一下子就得叫人看出来不对劲了,真到了那个时候那个地步,那事情可就大了!

    此时此刻,林瑾瑶真是第一万次的痛恨,自己穿来以后竟然只将重心放在管理府中人际关系和模仿原身笔迹这两点上,却完全忘记了原身是个绘画高手的事情!

    林瑾瑶真心想,如果今日此劫能够平安过去,那她回去就好好练习绘画,绝不打马虎眼,说到做到!

    可此刻……

    望着一双眼睛一错不错盯着她的林瑾宁,林瑾瑶真是欲哭无泪。

    只恨世上没有后悔药啊……

    “怎么回事,说清楚!”见林瑾瑶半天不动,林瑾宁眼里的怀疑也愈发严重。

    “我……我……这么多人,我怎么都……手抖得厉害……实在……实在……”此刻林瑾瑶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可林瑾宁却奇异的听懂了。

    “……可是紧张了?”见林瑾瑶的确抖着手,且话都说不囫囵的样子,林瑾宁长叹一口,又转而恨铁不成钢道:“本还以为你长进了,不想依旧这样一副不中用的样子!”

    话一出口,林瑾宁又觉得自己似乎过于严厉,于是便放缓了语气又安慰道:“咱们既然来了,什么都不做却是不成的……便这样罢,你只消随意作一首诗或词或其它什么,能与此景相合的便可,再待我写了出来交上去,好歹也算是你出了力的!”

    “啊?哦……哦,好的姐姐。”林瑾瑶深深呼吸两下,努力平复了胸腔中奇快的心跳,又艰难的笑了一下,劫后余生一般道:“我这就想,这就想,一定想……”

    见林瑾瑶那不中用的样子,林瑾宁又没忍住的白了她一眼,便不再看她,只管将手中尚未收边的帕子先绣好罢了。

    这一边,见林瑾宁已经动手忙自己的了,林瑾瑶方才艰难的咽了一口口水,暗自压下所有因害怕被人识破和被人当妖怪烧死而升起的紧张和恐惧的情绪,放空大脑努力回忆前世里她学过的,与“春”或“花”有关的诗词。

    半晌,终于将帕子绣完的林瑾宁使锦素剪下了那一点线头,又让锦绣把多余的未用完的针线放回那边的篓子里,这才转过身拍拍仍作思考状的林瑾瑶的肩膀,道:“可想出来了?”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尽……百花杀……”一不留神就脱口而出的林瑾瑶这才猛的反应过来不对,可见林瑾宁正饶有兴致的盯着她,她也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将错就错的念下去:“冲天香阵透长……京,满城尽带……黄金甲。”

    林瑾瑶简直想一巴掌把自己给拍死!

    现在是春天,没有重阳也没有菊花更没有黄金甲,她念什么不好要念这个!

    “长京……是为何物?”林瑾宁一边对此诗的意境点头,一边又不解的问道。

    “是……京城长久之意,为吉祥祝福的话。”反正话已出口再改不得,林瑾瑶也只好努力拗话、尽力解释得能够过得去罢了。

    还不等林瑾宁继续说句什么,一边就有人拍着手走过来,道:“好诗,好诗,可见林家两姐妹果然皆是清灵聪慧之人,当真应得起‘林氏双姝’之名。”

    两人顺着发声处望过去,看见来者,正是原在四处观望的崇亲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