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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还魂(二)

作者:君子以泽(天籁纸鸢)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投票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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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在说什么?白长舌,‘娘子’岂是你能叫的?何况一女侍多夫成何体统!”少卿虽然比较单纯,但危机意识是本能。他靠近我一些,用胳膊护住我。

    白无常还是笑盈盈地:“王爷总是视科律如无物。阴间和阳间可不同,不论是一夫多妇还是一妇多夫,都是合法的。是否接纳我,这可要请教娘子和孽镜大人。他们若同意你又不满,你走便是。”

    少卿道:“休想!”

    我道:“为何阴间就可一妇多夫了?”

    “娘子在幽都也走了几条街,应该看得出鬼和人不同,多有骨骼奇异又无人形者,一个丈夫是不够用的。”

    “骨骼奇异与成亲有何关系?”我端起清水喝了一口。

    “打个比方说,有些男鬼只有一颗脑袋而无身子,那妻子必然不满。再者,有的妇人鬼身上长了五十对……嗯,乳,一个丈夫必然也是不够的。”

    我差点一口水喷在少卿脸上:“咳咳,无常爷,这里空气不大通畅,这话咱们以后放外边说。”

    “媚娘又不是什么骨骼奇异之鬼。”少卿看了我一眼,又咕哝道,“照顾你我一个人就能行,老丈人他何必支这长舌吊死鬼给我添乱呢。”

    白无常拿起哭丧棒转着看了看,不紧不慢道:“王爷现在图口头之快,将来日子怕要过得不安生。常言道,卸了磨才好杀驴,不是么。”

    “我说的句句都是大实话,你倒是说说看,我哪里错了?”

    “谢某若是吊死鬼,那小王爷恐怕是产妇鬼。”

    “本王明明是一男人,几时又成了产妇鬼?”

    “待妻如子,一天嘀嘀咕咕神神叨叨,说小王爷不是产妇鬼怕别人都不信了。”

    “原来如此,本王向你陪个不是。”见白无常神色缓和了些,少卿挑衅地看了他一眼,“无常爷不是吊死鬼,是吊死弃妇鬼,嫉妒心强,尖酸刻薄,还怨气十足。”

    白无常难得也有些恼了,锋利的视线扫在少卿身上,开口果然又没句好话。

    本来想劝劝架,但想想这分明是两个男人之间的战争,有没有我他俩都能争起来。我乃身外之物,实不该介入当磨刀石,罪孽啊罪孽。

    此后我找了老爹,跟他大致说了下自己想退婚的事。老爹叼着根长长的烟杆,在烟雾缭绕的麻将桌前捏了捏自己的胡须,意味深长道:“媚媚,你可知道,这做人呢,就跟钱是一个道理。”

    我愣了一下:“女儿不懂。”

    “你看看这铜板,都是爹方才从纸币行换来的。”他丢了一枚阴间的铜板给我,“这些啊,可都是为父的老朋友们烧来的。没有这些个异姓兄弟,爹也赌不到今天。”

    我很不解地望着他。他用烟杆敲了敲铜板:“这铜板内里是个方,外头是个圆。咱们做人也得这样,内在方方正正有棱有角,外在圆圆滑滑八面玲珑。”

    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老爹经历的多了,说的话总是有几分道理。只是我不理解这与我想退婚有何干系。

    “在男女之情方面也是同一个道理。为父知道你一心惦记着杨云那孩子,为父也惦记他。但既然这条路走不通,咱换条路走,把另一条路看清楚了再说。先别那么快做决定,刀切了豆腐不两面都是光么。”爹抽了一口烟,一副*欲死的享受样,“自摸。”

    阎王爷和牛头马面顿时脸色大变。

    …………

    老爹晚年在朝廷有个外号叫“属泥鳅的老王八”,一则又圆又滑,二则坚忍善待。可以说他早年的时日都在等待中度过,忍功一流,却因不通事理愤世嫉俗摔了大跟头。吃了教训后,他的迟暮之年可以说是光溜溜的一点棱角都没有。若不是嗜赌成性死在了麻将桌上,我们家将来必定光宗耀祖。

    老爹中年时期死了两个儿子,因此对我是格外溺爱。能让他瞧上眼的女婿真是没几个,再是德才兼备的都可以被他说成马勃牛溲。谢无常很难得受了他的青睐,他天天巴望着我成为无常夫人,退婚一事怎么都拖着不理不睬,这实在有点难办。

    不过到了新鲜地方日子过得就是要快些,只一条回魂街都够我逛了个酣快。而且自从安定下来,谢必安和汤少卿便成了停云阁的常客。若没撞见还好,一旦撞到了,他俩就成了俩刺猬,你戳我我刺你,可以闹腾个一天一夜还不消停。

    转眼间七日过去,七月半到来,我本来想叫老爹陪我去阳间走走,但老爹说他和阎罗王有“公事”要办,临阵逃脱了。

    七月初和七月半是鬼节的初始(2),在这两天里,很多平日不得进入阳间的幽鬼怨念深重,时常会在人间吃人闹事,或者弄点生人骨肉偷偷带回阴间。因此谢必安需要勾的魂比平时多,少卿需要处理的命案也比平时多,所以在午夜把众鬼送回阴间之前,他们是真的有公事要办。不过少卿向我承诺说工作一完成立刻来找我,他要亲眼看见我从蓝幽幽的水鬼变成艳丽的夜叉鬼。

    顺带一提,小王爷和无常爷经过无数次争执磨合后的结论,便是让我还魂后进阶为夜叉。

    夜叉是阴间的著名恶鬼,还是天龙八部之一,工作有点像阳间的武官,一般是看守鬼门关和巡逻街道以维持幽都治安,简单轻松俸禄高,是个相当好的鬼种。

    男性夜叉鬼很好,霸气十足。

    但女的夜叉……似乎就有些不那么动听了。

    不过之前从别的鬼那里听说了,还魂后通通关系,似乎很快就可以转世投胎。这阴曹地府逛一逛是不错,但生活下去我还是不大乐意。所以这母夜叉是不用当太久了。我打算疏通疏通老爹给我弄个好胎去超生。

    在彻底变成母夜叉之前,我打算好生享受水鬼最后一夜。出鬼门关的时候,我又遇到了崔判官。

    他拿着兔毫笔和命簿,很是礼遇地朝我行了个礼:“王妃今天还魂日,过了这个门,上了忘川就会自动变成人型散魂,午夜后便可通过意念幻化鬼身。寻常散魂不可以化作人身,但王妃是王妃,可以随时变成人形在阳间走动。只不过记住了,不可让凡人发现你是鬼。要说平时都罢了,多少有那么一两只鬼会上去闹事,轻则放重则罚,现在七月半可是在节骨眼儿上,你若顶风作案,便是丰都大帝都保不了你。王妃别怪下官多嘴,下官这是丑话撩前面了。”

    “我知道了,多谢崔大人提点。”我瞧了瞧外面的奈何桥,“那今天要过桥么?”

    “只有投胎的鬼才要过奈何桥。王妃是鬼,无需过桥,直接从忘川乘船去阳间即可。”

    “那为何桥上还有那么多鬼?他们都是去转世的么。”

    “有的是,有的不是。”崔判官用兔毫尖点了点桥上的白发老人,“就他,他在这里等了三十多年,但还是没转世,王妃知道是为什么吗?”

    我摇头。崔判官道:“前世尘缘未了。不知道王妃可否听过这么一句话,‘你我相约定百年,谁若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他刚才从阳间回来,因为妻子还活在阳间,所以要等妻子一起来投胎。”

    “如此这般情深意切。”我深沉地点点头,“不过,要等也是他自愿的吧。如果他要投胎,也没人可以拦着不是?”

    “王妃所言甚是。”

    “那如果没有尘缘的人,是不是立马就可以投胎了?”

    “王妃聪明。”

    “那我今晚还了魂就去投胎。”

    “唔,这原则上说是没问题的。不过投胎转世可是阴间的头一桩大事,就跟阳间的死人下葬一样,所有投胎的鬼魂名目都要丰都大帝亲自批下才可通过。王妃的死法没问题,时间却有点问题。如果丰都大帝批转世簿的时候闲过头了去查生死簿,发现你的死期被改过,知道你原本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却逃了狱,恐怕得进无间地狱。”

    “什么是无间地狱?”

    “王妃应该知道的,哪个监狱都有个死牢。这无间地狱就是阴间的死牢,怎么说,就是永世不得超生的意思。”

    “……”我和他大眼望小眼许久,“那我该怎么办?一直在阴间当母夜叉吗?”

    “非也非也。王妃不必担忧,只要有人将王妃的名字以‘某某妻’的形式写上转世簿,别搁王妃的名字上去,过奈何桥的时候和丈夫一起,便平安无事。”

    “这好办。你若是遇到少卿,跟他说一下我想转世,问问他有没有意愿同我一起。”

    “下官听命。王妃这厢慢走。”

    乘船顺忘川而行,途径三途河,被鬼役传到了阳间,头一个出现的情景便是满目荒凉的坟地。而且许多坟墓上方都有散魂飘出飘入,都跟我一样是来阳间串门的。

    这片黑森森的坟场里,有不少人在祭奠故人。在我那小破墓碑“东方媚之墓”隔壁,就有一个男子正跪在“吾妻之墓”旁一边流泪一边烧纸钱上香。他妻子的散魂就在他跟前跪着,却也只是默默地掉着他看不见的泪水。

    这是我打头一遭不觉得鬼可怕,反倒觉得有些悲催又有些感动。所幸我的丈夫也跟着下去了,不然遇到这种场景真是让人情何以堪。

    忽然间,一阵震惊坟场的哭嚎声传了过来:“东方克夫你这个不要脸的狐狸精~~~~~你克死谁不好,连我儿子也克死了~~~~你不得好死~~~下了地狱也被剪舌头下油锅~~~~你这死克夫命的~~~~哎哟我的心肝啊,我的宝贝啊,你被克得好惨啊~~~~~~”

    我朝着这惊悚的声源看去,不由嘴角抽搐。

    ——原来是御史夫人,我那三夫君他娘。她身后还有他爹和他一群弟弟妹妹。

    其中一个妹妹道:“娘,东方克夫是谁呀?”

    御史大人道:“是把你哥哥克死的那个戏子。”

    “戏子又是什么意思啊?”

    “就是唱歌演戏给别人看的妇人,卖身给青楼的花旦。”

    “孩子他爹,这种话不可以对孩子说啊。”御史夫人急着对孩子们解释道,“总之,她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是专门害死她丈夫的妖鬼。”

    “你们胡说!”

    一个披麻戴孝的孩子大叫着跑过来,脸颊发红地吼道:“我姐姐她才不是妖鬼!她是好人!她当戏子也是为了养我!如果没有她,我早就饿死了!不准你们羞辱她!”

    御史大人冷冷道:“不管是为了什么,戏子便是戏子,这有什么好说的。何况她没当戏子的时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还未等那孩子开口,三夫君的弟弟妹妹们已经不谙世事地拍着手掌道:“哦哦哦,戏子!戏子!卖唱的戏子!你姐姐是戏子!你姐姐是戏子!”

    “不准你们骂她!我姐姐才不是你们说的那样!”

    那个孩子红着眼眶狠狠跺了几下脚,最后奔过来跪在我的坟前,用力抱住了墓碑:“姐姐,你回来,你回来啊!你回来啊!他们不能这么说你,姐姐,求求你回来啊!”

    我弟他到底还是年纪小了一些,稍微一点挫折便受不住了。还没喊出几句就嚎啕大哭起来。而他身后那些小孩子还在整齐欢乐地拍手鼓掌:“戏子,戏子!东方克夫是戏子!戏子的弟弟也是戏子!”

    看着策儿穿着一身孝服孤零零地跪坐在坟前,我几乎有冲动当场就变成人身去护着他。但旁边那个和丈夫并坐在一起的女鬼站起来拦住我:“这些人若不认识你还好,认识了你还让他们发现,这事情可就闹大了,到时候不仅你会下十八层地狱,说不定还会连累你弟弟。”

    “可是——”我急切地往前走了一步。

    “每个鬼在阳间都有牵挂之人,都有难断的前尘旧事。”女鬼看了看身边的丈夫,“你别冲动。”

    这时,一双绣花鞋和淡紫裙边出现在策儿的眼前。

    “戏子又如何了?”声音凛冽如冰,出现在他面前的竟是姓冷的混账丫头,“总比高官厚禄却干着见不得人的勾当好。”

    御史夫人怒道:“你说什么?冷蓉,别以为你有皇室撑腰就了不起,你以前也是戏子!”

    “可是你们不敢得罪我,不是么。”冷蓉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再多说一句,我就让皇上把你家满门抄斩。”

    此后御史公子的坟前一片寂静。

    “冷姐姐,我姐她还会回来的是不是?”策儿用红肿的眼睛看着冷蓉,“我想她了,我真的想她了……”

    冷蓉轻叹一声,跪在坟前拿起纸钱丢入火盆:“东方媚,你看看你,就是嘴硬。当初我说要给你银子,你却硬要赌那口气,不领情。口口声声说要照顾好策儿,最后却跟你丈夫在船上殉情……你啊,做事就是太冲动。”

    我嘴角第二次抽搐。

    是我冲动么?是我想殉情么?

    冲动的是汤少卿!我是被殉情了!

    …………

    东方策在坟前哭了很久很久,白净的小脸蛋儿也沾满了污垢。临行前他在我墓碑前磕了三个响头,起来时脑袋都磕破了。看着他小小的脑袋上绑着白绳,额前还渗着些血,我的心都快碎了一地。

    这是我最忧心的事。我死了,策儿还那么小,谁来照顾他?指望冷蓉这种连别人丈夫都要抢的女人,母猪都得上树。

    死人死成我这样也是够可悲了。刚断气七天,来坟头上烧纸上香的人居然只有两个。一个是阳间唯一的亲人就不说了,另一个居然是斗了一辈子的老情敌。

    只不过也是,生前认识的人该死的都死光了,两个哥哥大概第二辈子都过了十多二十年。

    我无声地叹了一声,跟着他们走出坟场,目送着他们进入马车,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七月半的夜晚,普渡拜拜(3)才结束,街上的人还是不少,不过京城的官道都空了出来,店铺也关闭以为鬼魂让路。街心每隔一段便有一个置满食物的香案,护城河中飘满了荷花水灯,以民间的说法来看,便是为散魂妖鬼们朝着黄泉路送行。

    在活人看来,这十五圆月下的京城是座空城,有动静的只有阴冷风吹起的纸钱散香花瓣落叶。若他们能看见这个夜晚真实的模样,恐怕会吓得立刻变成我们的一员:不论是洒满月光的宽阔驿道,还是护城河上的石制大桥,甚至是精致华美的红楼房顶……都挤满了各式各样的鬼:水鬼、僵尸、煞神、冤魂、吊死鬼、无头鬼、双头鬼……还有那些和我一样方才还魂尚未定型的散魂野鬼们,那些从妖界赶来“赏景”的妖怪们,他们敲锣打鼓哭嚎哀歌,在空中飘,在地上爬,在街上跳,拖着断腿走路……进行着飨宴一般的盛大游行。

    大红灯笼随风摇摆,桂花花香飘满京城。

    落雪般的花瓣随风飞扬,擦过一个小小的卖画夜铺旁。画铺附近有一群妖鬼正在做交易,一群流浪汉看不见他们,若无其事地走过去围观画师画人。

    当了七天的鬼,我对鬼的辨识能力已经上升了很多。哪怕是以人形出现的鬼,也能一眼看出来他不是活人。那女画师的阴气我从几米开外都能闻到。她摊铺上摆着文房四宝和质地不寻常的纸张,我料想那砚石上磨的实际是掺杂了墨的人血,而纸张则是新鲜的生人皮。再抬头看看她的脸,虽然漂亮,看上去却假的很,大抵是个画皮鬼,披了人皮来京城凑热闹。

    坐在她摊铺面前等她画画的似乎是个人。

    虽然他背对着我,但一点阴气都没有。挂在铺子上的昏黄灯光照下来,他一头长发如黑瀑布一样落在腰际,大红袍子勾勒出修长的身材,侧头露出的颈项与鼻梁雪白如玉。

    看样子,是个年轻的美公子。

    摊铺后方的河面上漂移着千万盏黄色的荷花灯,一如莹莹鬼火拥抱着京城的月圆之夜。

    那些被重重花朵压弯的桂花树枝在风中抖了抖,抖落他满肩粉白的花瓣。风同时吹动了店铺上的油灯,那些灯影把他的大片黑发照得明晃晃的亮。

    这么漂亮的皮囊,大概很快就会被那画皮鬼剥了做衣服穿。

    这七天看到些许画皮鬼,他们大概是我在阴间最害怕的鬼种。他们没有人身,真身就是死后没有复原能力的尸体。除了投胎转世,只能任由死人皮下的尸首腐烂下去。因此,想不出门连同类都吓死,他们必须扒活人皮套身上,等过几天皮肤开始腐烂就把那层皮当破布一样扔掉,或者在上面画画补补让它看上去不这么烂。只要看着他们的皮相,再想象这皮底下是个怎样的模样,就觉得实在有点受不了。

    这时,那美公子从座位上站起来,接过鬼画师的毛笔,在画上添了几笔。他画画的时候轻轻按住下滑的袖子,黑发流水一样布满红衣,露出来的手握着毛笔,手指修长而指节分明,美丽得让人挪不开眼。

    我到底是个才死的人,光是想想这美公子很可能被剥皮就头皮发麻。所幸他不认识我,不怕被他发现自己是鬼。我化了人形走到他身后打算救他一命:

    “这位公子,请问……”

    那公子原本在蘸墨,此时转过头来看着我,略显愕然。

    下面的情形有些不大对了。

    我和他两个人对望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总之就是在某一段时间内都没人说话,直到鬼画师挥挥手道:

    “花公子,你这画还要不要题字了?”

    …………………………………………………………………………………………………………

    注释(2):俗传去世的祖先七月初被阎王释放半月,故有七月初接祖,七月半送祖习俗。

    注释(3):七月十五日下午大拜拜。祭坛上各种牲礼及水果摆上几百盘,杀猪几十条甚或百多条,米谷整卡车,鱼山、内山耸立着,极尽铺张能事,与“做醮”相同。另请和尚或道士登坛作法诵经,引渡孤魂野鬼,回归天地,有时也上演钟旭道捉鬼等民间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