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再返金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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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蔷薇山庄,已然人去楼空。

    遭逢大劫之后,这里只剩下面目苍夷,之前那些美丽的蔷薇花因为已经过了花期,显得有些凋残零落,完全提不起精神来。

    苏挽月走了进去,她事先已经做过了功课,很轻车熟路地径直走到原本放置那一双青鸾的地方,从一堆废墟里将它们的残骸剥离出来,放置在原位。

    她心里渐渐回忆起那天遭劫之时的情形,司寇青阳危难之际,让她躲进了一条密道,那条密道应该是山庄的重要机密处所。蓝枭搬动青鸾之后,更令她讶异的是,原本纹丝密合的地面竟然裂开了一条大缝隙,里面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

    她往里看了一眼,毫不犹豫地朝中洞口跳了下去。

    苏挽月感觉到身边呼呼的风声,身体往下坠落,不久就到底了。她站定之后睁开了眼睛,将随身携带的火折子迎风晃动,将周围照得亮如白昼。苏挽月抬眸四顾,这一眼顿时让她暗自心惊——这不就是她从大火之中逃生,穿越之后来到蔷薇山庄时的那个山洞吗?

    原来,青鸾之下的秘密机关竟然是通往那个神秘山洞的!

    忽然之间,她听见山洞外响起了一阵匆匆忙忙的脚步声,心中觉得奇怪,不觉睁开了眼睛。

    她隐约看到一个白衣人立在门口,前方还站着一大排黑衣人。

    苏挽月曾经见过他们,那日她躲在暗道内,曾亲眼目睹他们残害司寇青阳,杀害众多蔷薇山庄的侍女和家丁,最后还放了一把火。

    黑衣人依然手执长剑,他来势汹汹,身边带着数十名盔甲凌然的护卫军。

    他看到朱佑樘,冷冷地扫了她一眼,转身对旁边一名侍卫说:“把人给我带走!”

    ——他们要带走谁?

    苏挽月暗想这群人真是厉害,他们居然找来了这里,好在她并不是个胆小怕事的人,就算这黑衣人不肯放过她,大不了和他们拼个鱼死网破。反正在这个莫名其妙的时空里,她前路茫茫,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她想到这里,立刻扬起了头,却见朱佑樘用来做针灸的那一大排银针抓在手里,看着黑衣人说:“想带我们走,只怕没那么容易。”

    黑衣人发出一声啸叫,声音与那晚她所听见的狼叫声一模一样,他发令之后,那些黑衣黑甲的护卫军们立刻将草庐团团围住,其中两名分别堵住了草庐的门窗,以防止他意外潜逃。

    苏挽月见黑衣人手中长剑朝自己直刺过来,手下毫不客气,将两枚银光闪烁的细针,对准那黑衣人的面门袭击过去。

    “好功夫。”黑衣人看到他出手,侧身躲闪过去,却忽然问道,“你这手暗器功夫从哪里学来的?你师傅是谁?”

    “不必多言。”苏挽月语气冷淡。

    “你与凤韵兮有何关系?”黑衣人攻势不再像当初那么凌厉了,他一边躲闪苏挽月的攻击,一边不甘心地追问她的来历,“这种暗器手法,据我所知全天下只有两个人会!”

    凤韵兮?苏挽月蓦然听到这个名字,只觉得十分陌生且奇怪,记得来时的路上,她遇到过一个十分诡异的陌生女子,那女子不但主动前来搭讪,还醉醺醺地和她讲起过自己师兄的名字,貌似就是叫海无忧。那女子的名字也很奇特,叫凤韵兮。

    “你所说的,是哪两个人?”苏挽月乘着换银针的间隙问。

    “一个已经死了,另一个远在海外……”黑衣人冷冷地说了句,他正要继续说话,忽然发现眼前突然多出了一片白色的雾气,那团雾气看似无形无色,向着他们的头顶笼罩下来。

    “小心瘴气!”他顾不得袭击苏挽月了,急速地低头弯腰,发出一声啸叫提醒同伙们。眼看那团白色瘴气越来越逼近,那些人一个个陷入了浓雾之中,乘着还没有倒下去之前,纷纷仓惶败退,转瞬之前逃得无影无踪。

    苏挽月看着黑衣人等纷纷散去,仿佛对那片白色浓雾十分畏惧,而苏挽月站在那片白雾之中却安然无恙,心中明白是他放出了浓烟瘴气,逼退了那些如恶狼一样的黑衣人。

    海无忧是直接掳了人到梓林山上的竹林精舍,中途诧异于怀里人甚是奇异的恢复力,加灌了半瓶的软骨粉,才不至于在半路就被她醒来。

    抱在怀里,海无忧几次没有忍住,仍是低头看着闭着眼睛的苏挽月,看她眉目精致,微微上扬,蹙眉之中那份邪气,女子之中,有得这种气数的人很少。

    “醒了?”半夜,竟然安安静静瞧了她几个时辰。

    苏挽月睁开眼的时候,就看到了上方的人对着自己说话。干净的声线,好似永远不会疲乏,清清冷冷的像万年寒冰。“别人的地,我自然不敢多睡。”狭长的眼睛,眼尾略弯,睫毛长长的,似醉非醉,朦胧迷离,不经意间就叫人心荡意迁。

    要巧不巧,海无忧的手在枕上支撑处,恰好压住了她的发。略一转头已经发现了这个事实的苏挽月当然无法动弹。看着身下的人,笑了一下,只一瞬,本就稀少的笑意隐藏在了冰魄似的眸子后,伸出纤长的手指,抚过苏挽月微微上翘的眼角,线条流畅的脸颊,落在微张的唇上,俯下身子,几乎贴到苏挽月的侧脸,“谁把你的脸,弄成这样了?”

    “大侠,你这样调戏我,我男人会吃醋的。”苏挽月对着海无忧轻佻的举动,有些不经意害怕了下,她现在无法动弹,只能言语威胁了。

    “这不叫调戏,这叫暧昧。”海无忧很认真纠正着,眼角那颗坠泪痣,竟然显得楚楚动人。苏挽月有些惊诧这个男人和他弟弟截然不同的性格,也惊诧一个大男人,笑起来竟然有些妩媚的感觉。

    “做梦。”苏挽月翻了个白眼。

    “哈哈,”那男人竟然拿着她的兵刃扬了扬,“你的东西,借我一用吧。我回头自然还给你!”

    “你没事拿我的兵刃干什么?”苏挽月岂肯罢休。

    海无忧大笑着解开了她的穴道,说道:“你若想要,就跟我来!”然后话音未落,他就腾身而起,溜出了那间竹庐。

    苏挽月追着海无忧十几里地,虽是已经使出了吃奶的劲,但前头那个身影还是不远不近,始终是赶不上,气得一直在破口大骂。

    不远处架着一个火把和一只兔子,看样子是海无忧烤着来吃的。

    本是可以一直耗下去的,但瞥见这个方向越来越熟悉,苏挽月转念一想,电光火石间就想出了另外条撒气的方法。曲径放能通幽,这是自古以来的大道理,苏挽月琢磨着反正追上了揍别人一顿的几率太低,看海无忧那个样子,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苏挽月笑了笑,拿着穿兔子的木棍转了一圈,翻了个面。再起身拿了夹在树枝上的火把,望着那座修建精良的竹林精舍,看准了方位一下扔了过去,接连扔了三个火把。

    竹子本来就是易燃物,被多处地方点火,这房子很快就燃起来了。看得出这屋子主人在修建的时候费了些心思,面阔三间,前头有花,后头有山,山上又有潺潺溪水。若是在这短住几日,应是分外逍遥。只可惜现在火光冲天,再好的情调也被消散地灰飞烟灭。

    苏挽月站在前头看了一阵,恍然想起来还烤了只兔子在那,慌忙跑过去招呼那个即将大功告成的美味去了。

    后头是火光冲天的正在燃烧的屋子,她却正儿八经蹲在旁边火堆边,认认真真翻转着一只野味。

    海无忧在暗处看了半晌,走了出来冷冷问了一句,“烧了我的竹林精舍,还敢这么悠然自得?”蓝裳的男子面无表情对视着。

    “就这破竹房子?”苏挽月笑了笑,指了指火堆上架着的那个东西,“还没我这兔子值钱,你也别生气了,我请你吃个兔子腿儿。”

    “你好像很得意?”站着没动,海无忧脸上的表情,自然不能说是高兴了。

    苏挽月撇撇嘴,回过头去没看他了,“好吧,我确实是有些得意,起码你现在心里有点不爽了。你自然是不会在乎这么间屋子,还不如一把火少个干净。”

    海无忧微微愣了下,有些没有料到苏挽月的那一番歪理,活生生把死的说成了活的。

    踱步走了过去,苏挽月果然说话算数,掰了条兔腿给他,海无忧斜斜看了苏挽月一眼,还是伸手接住了。

    “我原本以为你生得一张女人脸,也似小家子斤斤计较。”苏挽月笑了笑,看着同样席地而坐的人。

    海无忧笑了笑,单手撑了下地离得苏挽月更近了些,望着她脸,不动声色,“你快把整座山都烧起来了。”他眉眼其实同海无忧长得很相似,不过给人完全不同的感觉。眼角那枚坠泪痣显得他更妖孽,心计也似乎更深。凤韵兮没有说错,他长得真是很好看。

    “没关系,房子烧得差不多的时候,我自然会去灭。”

    “我发现你很记仇。”海无忧满不在乎说了一句,起了身,忽然脱起身上的外袍来。

    “你干嘛?”苏挽月呆住,不知道这人要干嘛。

    海无忧没做声,蒙了外衣头上,像阵风一样飘进了还在着火的房子里。“你疯了么?”苏挽月叫了一句,但没拦住,这面阔三间的竹舍已经塌了一间了,这时候进去,无异于是找死。

    本来在外头等着稍后去捡尸灰的,顷刻间又见海无忧拿了坛酒从门口跃下来。衣袍的一角已经被烧燃了,轻易被他弄灭,扔了已经脏了的外袍到地上,穿着破损微脏的绢衣,却是一点都不显狼狈,仍是潇洒漂亮得让女人都嫉妒的模样。

    “我刚以为你中邪了。”苏挽月惊魂未定说了一句,哪有精神正常的人冲进火场。

    “哪会,只是差点忘了这坛酒,三十年的女儿红。”扔了过去给苏挽月,海无忧整理了下身上衣服,笑得毫不在意。

    苏挽月看到他手里还拿着一管玉箫,愣了下,“这儿是不是你常来的地方,你好像很多重要的东西在这。”

    “除了那坛酒,这里只有这只玉箫让我上点心,晚上凤兮来得太急,我一时落在这儿的。”海无忧随口解释了句,席地坐下来。身后发出巨响,这回三间竹舍是彻底烧塌了。他回头望了眼,接着唏嘘了句,“幸亏想起来了。”

    女儿红是出嫁酒,起初是江南人家生了女儿就自家酿酒埋在桂花树下,哪一天女儿长大成人出嫁了,就从树下挖出来宴请宾客。后来江南的商贾发现了这个契机,也就大规模生产起来,但一坛三十年的女儿红,却实属难得。苏挽月喝酒没那么多讲究,想喝的时候只需要酒精浓度够就行了,越是名贵的酒,她越是没什么雅兴能欣赏出来。

    “你就拿这么珍贵一坛酒,配菜就这半只野兔子?”苏挽月望着那坛年纪比自己还大的酒,看着海无忧把坛上的封泥拍开,又看了看被自己吃剩到只剩半只的兔子,微微有些不忍心。

    “怎么?你不赏脸?”海无忧笑了下,眉翎细长,有股子说不出的味道。

    上等的女儿红,苏挽月本来就不懂品酒,纯粹呈个口舌之快,用浪费了那工序精良的美酒,酒渍洒在了衣裳上,有些狼狈,唇瓣被酒润得很湿,水润光泽甚是诱人。

    “你说,我那么小气,就给了你个兔腿,你为嘛这么大方,请我喝酒?”苏挽月扯着最后骨架上丁点兔肉,大大咧咧问了句。酒是个好东西,能让人一下子就觉得分外开心,苏挽月笑得有些迷糊,两手都是油油的。

    “我喜欢你啊。”海无忧随口答了句,墨玉般的一双眼睛,眉目精致,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一样。

    “你长得真不错。”苏挽月认真望了望他的脸,感叹了句,随口扬了扬手里的酒,笑呵呵接着说,“可是我有喜欢的人了,你来晚了。”

    没有去管她那句话,海无忧只是盯着面前的人,杏目流光溢彩,四周略带红晕,趁着酒劲,愈加迷离,女子最不自知的时候,其实最勾人。

    “我没有在开玩笑,我喜欢你。”

    那样一句话,让苏挽月有些惊愕抬眼,对上了那双黑眸,冰魄一般,却似乎有着难得的温柔,很认真也很稳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