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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等闲平底起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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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呦,世琦想家了呀。”立身端着酒盅笑呵呵地。

    “有你小子衣锦还乡的时候。”伯玉垒站起身来,拍拍世琦的肩膀。

    席间,伯玉垒说起酿酒秘方失而复得的故事。伯玉垒从秦岭回来之后,嫂子秦金莺把伯玉垒之前交给她的、当初给孩子包衣服的包袱,还给伯玉垒。因是璇玑留下的遗物,伯玉垒格外珍惜。到了夏天,翻出来晾晒。往晾衣绳上一搭,他发现有点不对劲,里头好像有略硬的东西。他把包袱从晾衣绳上扯下来,细细端详,这本是一整块红绸子,无一处破损,但正中却有一个补丁,补丁上的针脚看起来像被拆开过,隔着阳光看,补丁里头厚厚的,摸了摸,有略硬的东西。

    伯玉垒赶紧拿到内屋,小心拆开补丁,这时那篇酿酒秘方副本才重现天日。伯玉垒两手端着秘方,仔仔细细从头到尾读了一遍,自言自语道:“没错,这是璇玑的笔迹,就是伯家的秘方,现在独此一本,多亏璇玑远见卓识。”说完悲喜交加,老泪纵横。

    这五加皮酒调制秘方,璇玑添到副本最后,并注明来历。

    原来,伯玉垒的老丈人林明德,走南闯北买卖药材,有一年冬天走到广州西关,因湿寒突然腿痛,到一家药铺买五加皮。因是同行,跟陈姓老板说得投机,药铺老板非常热心,教了他五加皮调配白酒法。

    其实这个老板并不姓陈,而是姓黄,林明德不知而已。这个黄老板是乾隆朝的黄太医,有一年随乾隆帝南巡,当时的皇子永琰,也就是后来的嘉庆帝,犯了风邪湿毒病症,黄太医根据《本草纲目》精心调制了五加皮酒,治好了皇子永琰的病,乾隆帝龙心大悦,封五加皮酒为宫廷御酒。后黄太医厌倦宫廷斗争,隐姓埋名,来到广州西关开药铺,才遇到了林明德,将此法传授于他。

    伯玉垒又教了他们近半年(1827年秋),立身、世琦几个酿酒技术大有改进,他们最为拿手的,是五加皮酒和竹叶青酒。

    眼看要隆重开张了,衣伯两家商量后,给酒槽坊取名“聚福堂”,确定这件事,只用了一刻钟。然而,关于谁做东家的事情,双方僵持了好几天,差点吵起来。最后的结果,是伯家吵赢了,衣世琦和世珍做名义上的大东家、二东家。

    当晚,衣传广带着两个个儿子亲自登门拜谢,身后几个小厮抬着大礼盒还有大食盒。

    伯玉垒将他们迎入屋内,和立身一起作陪。

    酒桌上,衣传广说,衣家开酒槽坊,这是开天辟地头一回。多亏伯家,才开得起来,结果还让衣家挂了名,衣家真是沾大便宜了,股份四六开,伯家分六。

    伯玉垒说,任何事物都会从无到有,也会从有到无,天下没有什么东西是一成不变的,老子的“有无相生”就是这个道理。这个东家,若是让立身做,于他是枷锁,有衣传广指导着,世琦聪明,世珍老成,他俩做东家,非常合适。按人分股份就好,什么帮忙,什么利益,两家和气一条心,比什么都重要。

    伯玉垒还说,衣家祖上有句家训,叫做“至真至善多读书,取财有道变中来。”还有条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儿孙要务农经商或做官自己选,酿酒秘方要代代传。祖上几代人都经营酒槽坊,节俭持家,打下江山,只有他和哥哥是个特例,躺在富贵堆里,不求进取,只顺着自己的心意喜好,追求自我和自由,做了两个浪荡的乡下人,没给后代留下钱财,这可谓是家训中的一个“变”。

    再一个“变”,就是秘方本身。基本上每代有传承,也有改进,改进的都写在最后,所以这秘方越传越多。酿酒秘方当你读懂了,就发现它不单单是秘方,还是家族精神,这里头讲究阴阳平衡、因时制宜、知止后定、性静情逸,妙不可言。这秘方是伯家精神和财富的传承,是祖上留给后人安身立命的宝藏。

    他看好衣传广父子的人品,明天就送一份副本送给衣家。衣家拿过这个秘方,可以学,可以改,让这秘方更丰盈,何乐而不为?

    最后他说道:“我把秘方送给你们,只有一个请求,那就是秘方知情者只限于衣家,不要再自行扩散,若需扩散,需征得伯家长子长孙同意,这是我祖上的规矩,我破了规矩,是因为我实在是觉得你们一家德行高尚。”

    桌上其他人听伯玉垒这番话,无不震惊。

    “伯家的酿酒秘方,我们怎敢奢望,光这五加皮调配法,衣家就受用不尽了。”世珍不胜感激。

    “你们越是不奢望,我越要想方设法告诉你们。反倒是那些对秘方求之若渴的人,我歪嘟泥钱就一言不发了。歪嘟泥钱就是这么疯癫。”伯玉垒自顾自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伯爷爷,我们敬重您的人品,但是秘方真是不敢看,也不敢收。”世琦端起酒杯起身敬酒。

    “小子哎,坐下,坐下,我整天没大没小,嘻嘻哈哈,疯疯癫癫,不讲人品,只顺本心行事。给你你就看,要不然,歪嘟泥钱要生气。”伯玉垒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衣家沾了你们大光。”衣传广说。

    “你们再这么见外,不跟你们一个桌上喝酒。”伯玉垒故作生气,端起酒杯站起来。

    衣传广忙拉住伯玉垒的袖子作揖、道歉、挽留。

    伯玉垒由怒转笑。

    衣家父子见伯玉垒情真意切,备受感动。

    伯玉垒招呼大家尽情喝酒,不醉不归。

    一桌人直喝到深夜,伯家父子才送衣家父子出门。

    走到院里,衣传广因为醉意,总觉得路是弯曲的,一脚高一脚低,一会儿左一会右,伯玉垒哈哈笑他,说他走路都走不对了,衣传广不肯承认,一定说伯玉垒走的不对。

    回家后,衣传广倒头就睡,第二天一早醒来,推门的时候发现有封信,打开一看,是伯玉垒留的。

    伯玉垒说,他该完成的责任业已完成。要出外云游了,不用找,合适的时机他会回来的,至于什么时候,他也不知道。

    信后,附有一册手抄酿酒秘方。

    立身也收到了伯玉垒的信,信上说,他是立身的父亲,也是立身的师傅,现在就将伯家酿酒秘方交给立身保管,肩上的责任同时也移给立身。自己要各处云游去了,放下心中所有执着,四海为家,增长见识,磨炼心性,领悟世间万事万物的奥妙所在,寻求真正的自我。

    他同样告诉立身,不要找自己,合适的时机会回来的。

    聚福堂有了伯家酿酒秘方,更是如虎添翼,做得顺风顺水,酒槽坊外每天门庭若市,来批发五加皮酒和竹叶青酒的商贩在酒槽坊门口排起长龙。

    一时聚福堂在汉南县声名鹊起,衣伯两家家财源广进。

    到年底,衣家坚持不肯按人头分红,一定两家各一半,双方又是争持不下,到最后,衣家赢了。

    立身经常带着两个孩子到酒槽坊,他身上的不世俗,或多或少的浪荡不羁,有点像他的父亲,他把女儿雪梅,像男孩子一样养育。

    雪梅经常跟着哥哥伯雍,还有衣家的聚仁一起学习玩耍。

    伯立身有个与众不同的癖好,喜欢喝慢酒,一天到晚酒盅不离手,还要吟诗咏月。他每天只喝三盅,上午下午晚上各一盅,自始至终只用一个酒盅,一只半寸见方半寸高矮小巧玲珑的斗彩梅雀酒盅,一枝梅花图案旁,刻着俩字“醉梅”。酒盅本身不值钱,但用得久了,在伯立身心中已无法取代,他经常用手捏的地方,油光锃亮,比别的地方略洼,他每次必定用三根手指捏在固定的地方,所谓手感就是这样来的。一到秋天,他要回直隶省赏月,过段时间回汉南;到了三九,他又回直隶省赏雪赏梅;一入春,又回汉南赏花。所以,立身是不肯做东家的。

    三年之后(1830年),衣传广带着两个儿子回到安禄县,给世瑛娶了亲。世瑛娶了姑奶奶衣佩香夫君秦倚山妹夫家的孙女,叫卫长青。长青比世瑛小三岁,长相一般,在妯娌四个中,算是末等,但她非常聪明,能写会算,只是有些傲气。

    随即世琦、世珍返回汉南县,衣传广暂时留在家里,陪伴妻子刘太太。

    此时世瑜在安禄县,生有一子一女,儿子六岁,叫承仁,女儿叫绿荷,均有奶妈帮忙照顾。俏俏生了孩子,婆婆刘太太私心,给俏俏的月钱每月多了二两银子,俏俏本来的月钱就用不完,就把这二两银子周济自己的母亲庞氏。

    庞氏自从俏俏嫁给衣家,两个儿子也去酒槽坊谋了营生,家资渐丰,不由地风光起来,经常跟几个阔太太玩“游湖”(一种纸牌),时不时对人颐指气使,背后有人悄悄骂她:“有钱的王八大三辈。”

    俏俏没把她母亲的好处学到,痴迷玩“游湖”倒是得到了真传,虽然要带两个孩子,却每天找人玩一局,没人愿意天天陪她,她就找几个丫鬟婆子玩,天天输钱也行,只要有人陪玩。

    衣宅的女眷们,私下里给俏俏取了个绰号,叫“小瘾奶奶”。

    刘太太虽明里暗里说过俏俏,但无济于事,俏俏仍旧是“你念你的经,我拜我的佛”。

    世瑜受俏俏影响,也喜欢上了玩牌,刚开始在自己家玩,后来到外边牌馆去玩,刚开始玩小的,后来玩大的,刚开始玩慢的,后来玩快的,尤其喜欢推牌九。世瑜喜欢上了那种紧张和刺激,甚至还幻想,有一天自己比两个哥哥加起来挣的还多。夫妻两个真是妇唱夫随。

    衣传广不在安禄县的时候,世瑜经常一进城就四五天,输完了再回来。

    因为世瑜从小身体不好,衣传广严格的教育没有用到三儿子身上,刘太太也对这个儿子格外疼爱。

    刘太太每次问俏俏,怎么经常不见世瑜回来,俏俏还要替他打掩护,要么说访友,要么说求书。刘太太虽心中疑惑,但压根儿没想到赌博上头去。

    衣传广回来后,世瑜有所收敛。然而,有句糙话放到世瑜身上很合适,狗改不了吃屎。有一天,世瑜又输个精光回来,他边走边想,觉得输得蹊跷,本来一整个晚上,都是他在赢,结果到天亮的时候,下个大注,唐五爷就赢了,把世瑜整个晚上赢的钱全部赢过去。他再仔细回忆,发觉好像每次小赌注都是自己赢,到了大赌注唐五爷就上桌了,他一上桌,必定赢。人人都说唐五爷叫唐神算,从来没有失手过,果然如此。

    聪明如刘太太,看出些端倪,跟衣传广一起,守了几个晚上,看到世瑜回来,刚要进屋,说了句:“世瑜,你过来下。”

    世瑜的心一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