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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楚氏门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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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府与司徒府内部装潢全然不同,若说司徒府中处处透着大气,那么楚府之中每一朵花开处都极为精巧,那木桌木椅周身雕饰繁多,却又不显得芜杂凌乱。此间小屋白壁之上也悬有几幅名家字画,这在武林世家之中极其少见,毕竟没有那个世家希望别人扣上一个“附庸风雅”的大帽子。

    可楚家偏偏将这些名家字画摆得极为惹眼,尽管那些字画只是被简单装裱后置于壁上,但是王右君的字与阎立本的画还是有些惹眼,凡是练过书画之人进得此屋,无一不会为这些字画所惊,脑子中也都会冒出“赝品”的念头。

    字画都是真迹,这一点没有人比现任楚家家主楚凡宣更清楚这,这些字画已在楚家放了近百年,每个月都会换上一换,这百年来因此而损坏的字画已有数百幅。抬头望向那家中王右君仅存的真迹,清楚其价值的楚凡宣心中便是一疼。

    但却又无可奈何,干他们这一行的,哪里又敢将这种稀世真迹显露给世人知晓了?毕竟是晦气的东西,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物件,若是向外透露出一丝风声,在民间传得沸沸扬扬,那么楚家便会不得不被官府盯上,到时候不管是那位大人走马上任,也都保不下楚家满门性命。

    盗墓,销赃,便是楚家的生意,虽说明面上楚家在江宁城中经营当铺古玩生意,但几乎江宁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对这帮“扒尸贼”真正经营的生意心知肚明。

    盗得稀世珍宝又如何?价值连城谁又敢买?即便买下可谁又敢拿出来?得到奇珍异宝却又不能招摇过市,在那些豪贵人家眼中便如同楚霸王锦衣夜行一般难受。

    对于盗墓贼而言也是如此,若盗得那些黄袍玉玺这些稀罕物,楚家人也不敢将其带出墓穴,若是沾了手,来日被人得知,便是诛族大罪,哪个官又能保得住楚家了?楚家老祖宗虽早就有交待,只拿能够脱手之物,可楚家代代子孙为让自己识得珍宝,都熟读经史,看过无数图卷,心中自然有一分才气,对待那些黄袍玉玺还能脱手,可见得这些书画卷帙,却怎么也松不开手,最终这些东西却又脱不了手,堆在库房之中犹如小山一般,在第五任家主楚灵鹏当家时,库房走火,使得上千幅书画连同一些希世奇珍一齐毁于一旦。楚灵鹏不久后也郁郁而终,弥留之际留下密训:楚家子孙再得此类珍宝,便当做寻常之中放置厅堂,不得常年堆积。

    可即便存在密训,这些字画也实在不好见人,毕竟比起那些玉簪环珮,书画上那落款与红印未免太过惹眼,于是便只能将其置于这些外人难以踏足之处,众人密议大事是还可举目共赏,以作休憩。

    看着这些字画,楚凡宣又有些神游,一声厉喝传来,那副家中仅存的王右军真迹前闪过几道白光,好好一幅字登时便支离破碎,化作碎纸飘散空中。

    “阿粲!你做什么!”

    楚凡宣看着那个收刀回鞘的中年男子,皱着眉头问道。自己这个兄弟属于分家,名为楚粲,虽也姓楚,却已根本算不得楚家嫡系,他家本该被安置于东边上元县内。但其武学天赋极高,于是自幼便被领回主家,修习武功,现于名人录中排行十七,乃是江宁城第一高手,当然是指在尚未被排列于名人录中的司徒孤抵达江宁之前。

    照理说,一个不高三十五岁便能位列名人录前二十位的高手,其性情必定比常人更为老成持重,像这般一言不发便拔刀的楚粲,楚凡宣实在从他身上寻不到半分持重模样,至于那朝自己翻白眼的孩子模样,有哪里有一点老成?

    “罢了,罢了,子辞就不必与他一般见识,反正库里还有十几幅子敬名篇,虽不及其父佳作珍稀,却也聊胜于无,一会便让阿粲亲自给你拿来,现在还是先商大事吧。”

    小屋内第三人见楚凡宣与楚粲冲突又起,也只得挺身做个“和事老”,毕竟这里就数他年纪最大,楚粲三十四岁,楚凡宣三十九岁,而这前额下颌光秃秃的老者,年纪却是比漕帮前帮主李壑要大上几岁,七十一岁的年纪仅仅比楚粲与楚凡宣二人年纪加在一起少两岁,若是三年前,这老者年龄还比楚粲与楚凡修年龄要大上一岁。

    在楚府之中,除却后院那只百年老龟外,就数楚昭杰年纪最大,他是楚家第十三任家主幼子,按照辈分来算,是楚凡宣叔公,也是楚钟承与楚粲的太叔公。

    虽说年纪比李壑大,头发胡须也都剃得干干净净,但楚昭杰一身“天罡纵横功”却仍未散去。在江湖之中,女子功成比男子要早,因此其内力也往往不及男子深厚,并且女子散功也比男子快上一二十年。通常武林男子功成之时为三十上下,天资快一些的二十五六岁便可功成,天资差一些的,只要勤学苦练大约四十岁也可功成。

    而散功却没有什么条件,男子女子到了一定年岁,内功自然就会慢慢散去,最终虽说不会功力尽失,但也定是不及巅峰时那般深厚,毕竟丹田有气也对经脉老化无可奈何,这肉体凡胎出了毛病,也只有灵丹妙药或许能够帮上一帮,用内功去永葆青春在江湖之中只不过是一个笑话。可偏偏史上无数帝王将相都信了江湖人眼中的笑话,欲以奇功异术延年益寿,最终反倒不如寻常百姓活得长。

    前朝太宗李世民便是如此,本想借西方奇功长生不老,谁知没等玄奘和尚从西域归来,自己却已去见玉皇天尊了。最终据说前朝高宗修习此术,结果练不多时便一命呜呼,最终还引得女祸乱他李氏河山。

    练武或许能够强身健体,但想要延年益寿?修习内功只会让人体更快衰老,若是憋着一股劲不肯散功,那么经脉爆裂而死可不是笑话。以七十高龄而依然能够保持内功不散的人不是没有,但赖在江湖名人录四十五位的高手,放眼当今江湖也仅仅只有楚昭杰一人而已。

    也因此,楚昭杰不是“江宁第一高手”,却极受楚凡宣敬重,楚府之中父辈祖父辈的老者又哪里少了?可能够被门主信任,请来相商要事的,也只有这个不用拄拐,一身武功不输于年轻小辈的楚昭杰而已。

    于是楚凡宣点点头,又看了浑不在意此言的楚粲一眼,便向二人问道:“线人方才传回消息,那个司空孤入驻‘云集客栈’,这客栈恰恰位于我们与他们中间,因为店小又地处微妙,是以我们与他们都没有安插线人进驻……咱们现在,要去‘打草惊蛇’么?还是看看那家伙能挑起什么风雨?”

    这“他们”指的自然是司徒家,司空孤未来江宁之前,两家虽非势同水火,却也存在不少暗斗。但又因为两家都不能一口吞掉对方,自然还是以合作为主,即便有些小手段,那也是暗中实施,明面上两家关系极为和睦,凡是遇到争执大多以协商解决。是以在江湖之中江宁如同铁桶一般,江湖中无论江北神门势力,还是江南近些年崛起的江南盟势力,都无法从外部侵入江宁。

    如今司空孤却以司空家遗孤身份“重归”江宁,一面“复兴”大旗插在大义之上,倒是令两家有些无所适从。

    “淳文是什么想法?他今日怎么没来?”

    眼见楚凡宣没有瞧着自己说话,楚粲心中便有一丝不满,是以也没有打算接下楚凡宣话茬,毕竟这个问题平日里也不是由楚凡宣来问。

    江宁城中几乎所有人都不知道,这些年楚家每一个重大决策皆无偏颇并不在于楚凡宣的“英明决断”,而在于那个白白胖胖的“饭桶”为楚凡宣提出好几套方案,每一套都让自己三人一同选取执行。楚粲依稀还记得,当初那个只有十三岁的小胖子将草案揉成团之后,向扔废纸一般抛到自己面上时,自己拔刀怒喝的场景。

    当然,还有看过那个草案后,自己惊为天人的模样。

    “那个司徒孤只有二十岁?淳文却只有十七岁呐!虽然说或许在武道上淳文没有什么天赋,但论智计学识,司空孤这个耍阴谋诡计的小鬼,能够极得上淳文万一么?”

    听说扬州司空孤要来到江宁时,楚粲根本没有将其放在眼里。相较于自己家中那个被众人视为妖孽的孩子,司空孤在他心目中又算什么玩意?

    但当楚钟承皱眉沉思时,楚粲心中却生出了一丝慌乱,这种慌乱是因为司空孤?还是因为楚钟承对待司空孤的态度?

    当楚钟承言明要与楚凡宣单独密谈后,楚粲便隐隐约约知道,那个司空孤在楚钟承眼里,恐怕比神门与江南盟更难对付。

    “他究竟是谁呢?”

    楚粲调来与他相关的“绝密情报”,却只能隐隐约约感觉到扬州一切事件背后似乎都有他的影子。“莫非那桩绑票案子便是他为扬刀门设下的圈套?可他又是如何做到的呢?”

    怀揣这种想法,楚粲首次主动向这个虽说是同辈,却比他小上十几岁的“族弟”楚钟承吐露心声,却只能得到楚钟承一声轻叹。楚粲十分清楚,这也是一种回答,只是……

    “放宽心,这里是江宁,他暂时还搅不起什么风浪。”

    当时楚粲的面色一定十分难看吧,否则楚钟承也不会如此安慰他。

    想起与司空孤相关的一切,现在楚粲心中便是一阵焦躁,而楚凡宣又何尝不是如此?但他也只能摇着头回答楚粲:

    “阿承还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