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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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可能不会适应自己的新身份。耳边响起卡斯尔的话,尤金觉得这真是莫大的讽刺,他已经适应了,比任何人都快,他学会了吸血,还杀了人。

    “你不会喜欢我这副样子的。”尤金喃喃自语,“但我是为了活下去。为了与你相见,米洛。”

    他摇摇晃晃地走回公寓,完全没注意到卡斯尔已经观察他很久了。

    银白色头发的男人目光平静,看不出有什么波澜。他帮尤金处理掉了两具尸体,仅仅是出于习惯。吸血鬼可以随意杀人,但无意扰乱人类世界的秩序。

    之后他前往美国,找到莱安问清楚,他们最后一次会面,莱安嘱咐他将自己的血注入“第九石匠”德库拉守护的以诺基石,却并未说明原因;而弗拉德也不知道用途。

    “他自然不知道用途。”莱安打了个呵欠,从书房里走出来,他看上去有些疲惫,“融入以诺基石的血,是为了帮纳撒内尔恢复记忆。”

    “你给我的那部分伪经里没有记载。”卡斯尔说。

    莱安眯起眼睛,“当然不会有,因为——这是另一部分的伪经。关于以诺基石复生的记载,你手里拿到的只是上半部分,而剩下的关于保存记忆的方法,却分散在另外的部分。”

    “你都看过?”

    “我看过很多书,卡斯尔。”莱安揉了揉眉骨,“你知道执法者为什么要我和你去找回那部分伪经吗?因为我的血,可以鉴别经书的真伪。我们带回来的那本书,我趁你不注意的时候滴了血,反应证明它是真的;之前鉴别其他部分的伪经时,我偷偷翻看过内容。”

    卡斯尔用最快的速度消化着莱安的话,找出与自己利益相关的部分:“请把所有关于复生的记载都告诉我。”

    莱安耸耸肩,“很抱歉,这就是我所知道的全部。你需要将自己的血注入以诺基石,它会像书本一样保存你的记忆,而阅读者只需献上自己的鲜血便可以”

    “你的意思是,纳撒内尔不会自己想起来过去的事情?他需要以诺基石告诉他?”

    “就是这样……但是,纳撒内尔很特殊,他的身体是由以诺基石组成的,我不确定他会不会受基石的影响而想起这一切……”

    “你不确定?”

    “是的,目前没有资料记载过这种情况。”

    卡斯尔突然话锋一转,“为什么上次见面你没有告诉我这些?”

    莱安勾起嘴角笑了出来,“我了解你,卡斯尔,如果毫无保留地全都说给你听,你会黏在纳撒内尔身边不肯离去,这会加大执法者发现你的概率——”

    卡斯尔沉默了,莱安说得没错。如果他知道以后该如何操作,他会留在剑桥,一直等到纳撒内尔长大也不会离开,加洛维的事件就会重蹈覆辙。

    “这只是我的一点计策。你频繁地转换地点,而大部分时间漂泊在海上,执法者根本无处下手。”莱安又打了一个呵欠,“而你也需要和纳撒内尔保持距离,你离他越近,他就越危险。你能明白吗?执法者找不到你,就会用他来威胁你,对他来说,不暴露身份才是最重要的。”

    “我接下来该怎么做?”卡斯尔的语气听上去有些飘忽不定。

    莱安知道他在犹豫,于是安慰道,“执法者不会渡洋,而‘月食’号上的以诺基石会加快船的航行速度,你需要在大洋之上不停地往返……”

    “为什么我不能带着纳撒内尔一起?”

    “他会和你走吗?你这次来找我,不就是因为他抗拒和你接触吗?”莱安反问道,“他还是个人类,无法迅速融入吸血鬼的世界,那种痛苦……我比你明白。”

    莱安没有说谎,他是个素食主义者,除了动物血,从未碰过人类。虽然莱安一直在为吸血鬼服务,可他心底却是厌恶这种生活方式的。

    “你说你会给他时间。”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可能过于强硬和急躁,莱安又放缓语调,“你会成功的,首先要保证自己的安全,你现在是‘第五石匠’,执法者不会随意处决你,而你只要找机会让纳撒内尔看到你留在德库拉那里的记忆,一切都会结束的。”

    “他会想起来吗?”卡斯尔喃喃道,“他会选择我吗?”

    莱安走过来握住他的手,“他会的,一定会的。他会感受到你的。因为——‘鲜血必将指引你们重逢’。”

    ***

    之后发生的事我已经可以预见到。

    尤金并没有遵守与卡斯尔的约定,他转化了我,而那时,卡斯尔可能正在海上漂泊以躲避执法者们。我很明白卡斯尔对我的感情,但我却不清楚尤金的;我知道自己已经不可控制地爱上了卡斯尔,但我不爱尤金。是的,我不爱他,不是因为卡斯尔曾对我说的那些话,是我真正察觉了我对尤金的感情,那种过分暧昧的亲情,只要稍加一把火,就能燃起来,但它不会有氧气支持。

    我扶着石台站起来,感觉天旋地转,过度失血让我有些疲惫。就在我直起身体的瞬间,整个石室剧烈地晃动起来,颤抖的石台上,德库拉的以诺基石没有规律地胡乱磕撞着石台的边缘,发出一种我从未听过的刺耳声响。

    随后整个石台从中间裂开,裂缝向下蔓延直至我的脚边,一道漆黑的裂口逐渐扩大,仿佛被拉扯的伤口,接着突然张大,仿佛具有吸力一样将我拖了进去,我试图抓住石台稳住身体,但在我触摸到它的瞬间,石台就化成了一团粉末,我抓了个空,视线所及最后一抹火光,伴随着耳边尖锐的轰鸣一起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又是虚无。

    我漂浮在一片虚无之中,和在“月食”号上做的梦一样。在虚无中我感觉不到任何东西,除了黑暗,连吸血鬼也不能适应的黑暗。

    脚下一沉,我似乎是踩在了地上。两团白色的光晕从我身体里发散出来,分别停在了我的左右手位置,它们不断发散、延伸,最后化成了两片发光的直立物体。

    等到光晕散去,我才发现那是两面镜子。它们一模一样,分别立在我身体两侧。

    我向左手的镜子走过去,伸手试着触摸了一下。它发出耀眼的光芒,然后映出我的身影。吸血鬼是没有镜像的,这令我非常吃惊。恐惧令我向后退了一步,看清了里面正在发生的变化。镜子里的我,闭着眼,呈十字型舒展身体,银色的碎光在我身后编织成十字木架,我的手和脚上分别长出了银钉,鲜血从伤口涌出,不知疲倦地本奔流着。

    我吓了一跳,不自觉地想要逃离那面镜子。就在这时,一双沾着鲜血的手突然从镜子里伸出来,捧起了我的脸。镜子里的人睁开眼,用一双蓝色的眼睛看着我,血从他额头流下来,滴进眼睛里然后流出,像一行血泪。

    我身体僵硬地退后了一步,但他依旧没有松手。那些血液很冷,不似活人。

    “米洛。”镜子里的人轻声呼唤我的名字,“我是纳撒内尔克拉伦斯。你记得我吗?”

    我怎么会忘记,他就是六百多年前的我。那个死在了耶路撒冷又变成吸血鬼的纳撒内尔,他至死都没有接受卡斯尔赐予他的姓氏,至死都是一个无姓之人。

    我刚想回答他,却发现他原本温柔的眼神忽然变得冰冷空洞,他的脸和刚才的纳撒内尔一样,但他肯定已经不是了。

    “你是谁?”我问他。

    我的脸上沾满了他的血。他表情阴骘,苍白的嘴唇几乎抿成一道缝。

    “叮当”几声,银钉应声而落,他挣脱了束缚着他的木架,一步一步向我走过来。淋漓的鲜血溅的到处都是,他向我伸出手,重新抓住了极力向后逃去的我。

    他走出了镜子。身上的伤口迅速愈合,很快那些裂开的皮肤就光滑如新。纳撒内尔伸出胳膊抱住了我,亲吻我的额头,几乎要将我揉碎一般用力。

    我感觉自己在和一面镜子拥抱,冰冷,毫无感情。

    “你不是纳撒内尔克拉伦斯!”我忍不住大喊道,然后一把推开了他。

    对面的纳撒内尔低着头,额前的头发遮住了他的眼睛,但我听到他在咯咯笑着,声音干燥又寒冷。

    “真不巧,我没能骗得了你。”

    纳撒内尔的低低的话语在我耳边响起,我不知道他是何时绕到我身后去的,我抓住我的手,将它们束缚在我身后。

    “我是纳撒内尔斯特林。”他的气息拂过我的耳边,仿佛一条冰冷的舌头舔|舐过我内心最深的恐惧,“是你的未来。”

    “我是你。”他补充道,“很快你就不会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了——”一把匕首沿着我的脸轻轻划过,鲜血沿着刀尖滑落,滴在我的衣领,但我感觉不到疼痛。

    我发现自己甚至不能思考。他是我?那我又是谁?不,他只是我的未来,而不是现在的我,我还是米洛沃森,没错,我的名字是——

    “米洛沃森。”纳撒内尔解除了对我的钳制,转身面对着另一面镜子,“我差点把他忘了。他真可怜,不是么?”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那面镜子正在发光,渐渐照亮了里面的人。

    又一个我。

    这感觉真是太奇妙了,我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这两个人又是如何出现的,但他们却实在地出现在我面前,三个“我”同处一个空间,确实不可思议。

    米洛坐在地上,将脸埋在双臂之间。轻微的啜泣声从镜子里传来,米洛浑身颤抖,声音像是从深海里传来一样模糊。

    “全部都是我的错。尤金的死,卡斯尔的被捕,全部都是我的错。”

    他伸手触摸着镜子,却无法逃出来。纳撒内尔牵起嘴角,露出嘲讽的笑容,“他太弱了,连冲破牢笼的力量都不具备。一味逃避,指责自己,却任何实质性的动作都没有。”

    “他的软弱,让他失去了尤金和卡斯尔。”

    “尤金的事,不是我的错。”我渐渐冷静下来,用我能想到的最镇定的声音回答他,“那是尤金自己的选择。”

    “你变得比原来冷漠了。”纳撒内尔用手扳过我的下巴,“那么告诉我,现在的你,还会像他一样吗?”

    “不会。”我推开了他。

    “很好。”纳撒内尔鼓起了掌,然后将那把匕首塞到我手里,他冰冷的蓝眼睛一直盯着我,那凛冽的蓝色几乎像大海一样将我淹没。我感到呼吸困难。

    “杀了他吧。”短暂的停顿之后,他说。

    “什么?”我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怎么,你下不了手?”

    纳撒内尔说这话时,米洛刚好抬起头来,蓝色的眼睛像两颗破碎的水晶,他在瑟瑟发抖,和记忆里纳撒内尔的脸重合起来。而我开始同情他了。

    “我做不到。”

    “让我来告诉你,这里是以诺基石打开的‘虚无’,除了你之外,没有任何人。”纳撒内尔捏起我的头发夹在拇指与食指间,轻轻揉搓起来,“你能明白吗?其实这里只有你。”

    只有我。他们都是我,我的过去和我的未来。而当这三个不同时空的我聚集在虚无,就打破了时间和空间的规则,所以要消灭其中两个。

    “只有我能出去?”我问。

    纳撒内尔挑了挑眉毛,那种表情在与我一样的脸上出现令我感到一阵恶寒,“不,只有一个‘你’能出去,但那个人不一定是你。”

    说完他快步走到米洛的镜子面前,将匕首一把□□镜面,我听到一声惊心动魄的碎裂声,镜子从上至下开始瓦解,化散成银色的粉末。

    纳撒内尔的手上全是血,他舔了舔了手指,向我走过来,“现在,就剩我们两个了。”

    “你要杀了我?”我后退了一步。

    “这是为了生存。人类吃食物,血族吸血,都是为了生存。我杀了你,是为了争夺那仅有一个的位格,我们不是神,我们不能同时存在。”

    纳撒内尔将手放到胸口的位置,柔和的白光从他身体里发散出来,一道明亮的光柱随着他伸出的手不断延长,他将白光握在手里,指向我。等到光芒散去,就只剩一把长剑。

    “开始吧。”他像是一名居高临下的审判者,在宣判我最后的死刑。

    我没有武器,而他的速度比我快上好几倍,这样的较量对我毫无公平可言。虚无里找不到参照物,作为唯一光源的镜子全部被他打碎,我们置身在一片令人窒息的黑暗里。

    这样下去我必死无疑。

    我只能凭着感觉躲避他的剑,他动作轻而且极快,我根本躲闪不开,几秒之内我已经身中十几剑。

    但我不能输在这里,我要逃出虚无,卡斯尔还在等我。我不能让另一个“我”取代我。一个冒险的想法在我脑中形成,一味躲避不可能杀掉纳撒内尔斯特林,只有——

    “噗——”长剑没入了我的腹部,因为我放弃了逃避。

    我站在原地,低头看着露在身体外面的剑身,浑身止不住地颤抖。纳撒内尔愉快地笑了起来:“是我赢了,交出你的身体,让我取代你……”

    接着他的神色突然变了。

    我用手握住并未完全刺穿身体的长剑,一步一步走向他,剑尖从我背后刺出去,剧痛几乎夺走我的意识,但我没有停下脚步。

    这样的疼痛,和卡斯尔当年所承受的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呢?

    纳撒内尔显然因为我的举动大吃一惊,他大睁着眼,看着我紧紧抱住了他。

    “输的人是你。”我的嘴唇轻轻贴近他的耳朵,竭力抑制自己发颤的声音,然后顺着他的脸颊一路下滑,张开嘴对着他的脖子咬了下去——

    他惊呼一声,挣扎起来,但我死死抱着他,牙齿几乎将他的肩膀咬穿。

    “这是我最后的武器。”

    我吸光了他的血。

    我吸光了自己的血。

    他像一只脱线的木偶从我怀里倒在地上。

    “你变了。”他奄奄一息地说,“你不是那个人。”

    “我是。”我将长剑抽出自己的身体,鲜血霎时喷溅出来,我丢掉剑,用手捂住伤口,慢慢坐在地上,“只是我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他蜷缩成一团,皮肤开始变得干枯。

    “你不是我的未来,你只是我未来的一种可能,而我将成为自己的未来。但绝不会是你。”腹部的伤口渐渐愈合,我站起来,这次换我用居高临下的眼神看他了,“我要非要完成不可的事情,所以一定要赢。”

    “是吗……”他叹息一声,“我只想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你还相信祂吗?”

    “上帝将光与暗分开,却并未舍弃黑暗。”我说,“任何事物都有存在的理由,与其纠结于存在本身,不如在自己的立场内做好每件事。我不会再相信祂了,也不会渴望祂的救赎。神存在,却不会给予任何垂怜与惩罚了。”

    纳撒内尔的身体越来越枯槁,最后化成一团银色的粉末。在他消失的瞬间,我听见他的声音飘散在四周的空间里:

    “捡起那把剑,那是属于你的。”

    我照做了。将那把剑举到胸前,就像一名宣誓效忠的骑士一般,剑身发出耀眼的白光,和它刚刚出现时一样夺目,但它没有剑鞘。就在我纠结下一步该怎么做的时候,那把剑突然脱离了我的手,剑身掉转了一个方向,直指我的胸口,然后慢慢没入我的身体。

    长剑刺|入身体却没有想象中那么疼痛,就像一股温暖的湖水流入了心里。等到眼前的白光彻底消失,长剑已经完全融入我的身体了。

    我成为了它的剑鞘。

    周围的空间突然发出和之前相同的轰鸣声,我堵住耳朵,看到虚无正在一点点瓦解崩溃,光亮从四面八方漏进来,黑暗的壁垒开始坍塌,在远处有一团鹅黄色的光点在跳动,我向那里奔跑过去。

    ***

    我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石室的地上。被刺破的衣料上一点破洞都没有,而德库拉正低头看着我。

    “你醒了。”

    我坐起来,摸了摸胸前,完全感受不到任何不同,没入我身体的那把剑……

    “看来你在虚无里经历了不得了的事情。”他说。

    “我杀了我自己,成为了一把剑的主人。”我说,“那把剑是什么来头?”

    德库拉摇摇头,“我不清楚。据说以诺基石在释放能量时会把人的灵魂拉进虚无,但那究竟是个怎样的空间,没有人知道。”

    原来刚才只有我的灵魂进入了虚无,那么我杀死的,只是我的灵魂?但纳撒内尔却说,我们是一个人的不同位格,只有神才能三位一体,所以必须杀死两个位格。

    圣父预备救赎,圣子完成救赎,圣灵实行救赎。

    对于我来说,纳撒内尔克拉伦斯是这一切的□□,米洛沃森完成了重生的任务,而我,纳撒内尔斯特林,将切实地对自己,对卡斯尔进行救赎。

    “我感觉自己,真正地重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