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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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达南安普顿的时间比想象中要早。我们在一间小旅馆休息了半天,于傍晚来到了港口。此时夕阳已经落山,夜色渐渐从天边漫溢过来。南安普顿起了雾,即使是港口时不时刮来微风,对这些根深蒂固于英格兰的浓雾也无济于事。

    卡斯尔站在我左手边,向着海平面的方向望着。我则在旁边百无聊赖地看着其他往来的小货船。突然,他轻碰了一下我的手肘,我一下子回过神来,向着他所示意的方向看去,灰色阴郁的雾气中隐隐映现出现一个庞大的黑色物体,就像一只巨大的海兽。

    海兽冲破夜色朝我们缓慢驶来,我以为它会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但是它只是安静地进港,不像其他船那样声势浩大。

    那是一艘船体细长的明轮船,通体漆黑,两根烟囱高高耸立,威风凛凛。整体构造十分简洁,但我还是一眼看到了驾驶甲板上黑暗一片的操舵室。这艘船难道没人驾驶吗?

    卡斯尔静静地看着这艘船,拉起我的手说:“走吧。”

    “等等,我们从哪里上去?”我疑惑地用目光扫视着船体,并没有发现与港口连接的可以落脚的地方。

    “我们可以飞上去。”他轻快地说,一把揽过我的腰,我感觉脚下一轻,整个人被他带着脱离了地面,这一猝不及防的举动让我下意识地搂住了他的脖子。我看到他的嘴角不易察觉地上扬了一下。

    等到我的双脚重新落地,我们已经是站在甲板上了。几乎是在我们上船的一瞬间,这艘黑色的庞然大物就缓缓移动开始驶离港口。

    “你是怎么做到的?”我问他,“呃……我的意思是,为什么我不会‘飞’?”

    他松开了环着我腰的手臂,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将我推到护栏边上,身下浓墨般的海水拍打着船体,激起的浪花像一只只苍白的手,扒在船底附近,随时准备将靠近的人一把卷进深不见底的黑暗中。

    他抓起我的后领,轻松将我提了起来,我的半个身子探出了护栏,汹涌的海水在我视线内咆哮着,仿佛随时都能将我吞没。船不动声色地行驶着,海风吹着我额前的头发,卡斯尔将我的身体压得更低,我的头倒着,离那可怖而猖狂的黑色漩涡越来越近。耳边近在咫尺的海水声搅得我心神不宁,眼前的焦距渐渐模糊起来,我死死闭着眼:

    “放我下来,卡斯尔!”我双手紧紧抓住护栏,就像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把你丢下去,你的本能就会使你飞起来。”卡斯尔用一种低沉而又恐吓意味十足的声音说道,然后他真的松开了手——

    “不——!”我大声喊道,上半身一下子失去平衡,心中极度的恐惧将我的心脏拧成一个小球,瞬间使我窒息。然而还没等我完全翻下护栏,卡斯尔就从身后一把抱住了我,将我揽进怀里。由于巨大的惯性,他被我带得连连后退进步,最后我们一起摔在甲板上。我惊魂未定坐起身,大睁着眼睛,不停地吞咽着口水。我敢说我的样子一定蠢极了,但是此时此刻,我只想在船上安全的地方好好休息一会儿。

    卡斯尔依旧保持着被我压倒在甲板上的姿势,我在他腰侧背对他的身体坐着,扭过头看了他一眼。他仰面躺着,灰色的眼睛盯着头顶上的天空。

    “纳撒内尔。”他目光空洞地开口,抓住我的手。我被他冷不防的举动吓了一跳,没等我反应过来,手臂猛然传来一道力,手下一滑倒了下去。

    唇间一片冰冷的触感。就像呷了一口带着冰块的红酒。我们的唇相碰在一起。我挣扎着想要起身,卡斯尔却紧紧抓着我的手,那样的力度,仿佛他一松手我就会消失不见。他坐起身,右手扣着我的头,灵巧的舌尖撬开我的牙齿,滑进口腔,与我的舌头交缠在一起。

    我用手抵住他的胸口,示意他不要再继续下去。卡斯尔置若罔闻,身体一点点向前倾,似乎想把我压倒。这时,我的视线中忽然出现一团盈盈的火光,一名穿着黑色礼服的年轻人举着一盏风灯走上甲板,恭敬地站在卡斯尔身后不远处。

    我的身体一下子僵住了。猛地推了他一把,挣脱了他的怀抱,用力抹了抹嘴唇,我坐在甲板上喘着粗气。

    “你不讨厌这样吧?”卡斯尔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被我抓乱的衣服,我的嘴唇还残留着那红酒一般的触感,当我发现自己居然在回味那感觉时,不禁羞愧得红了脸。我确实不反感,只是不能适应。我到现在还不确定对卡斯尔究竟是什么感情,人与人之间的牵绊,对我来说似乎非常难以理解。

    “斯特林先生。”如同隐没于黑暗中的乌鸦般的年轻人清了清嗓子,“‘月食’号已经恭候您多时了,如果您需要……”

    卡斯尔挥了挥手打断年轻人:“就按照以前的规矩。纳撒内尔和我住在一起。”后面一句话像是说给我听的。

    我摇了摇头:“请您为我单独整理出一间客舱,可以吗?”

    年轻人看了一眼卡斯尔,并未回应我的要求。后者似乎是考虑了一下,点了点头:“就照他说的去做吧。”

    我跟随着年轻人下了游步甲板。船舱区的走廊很黑,但我的视力已经能很好地适应黑暗了。由于这艘船本身十分庞大,使得幽长的走廊在墨色的背景下看上去绵延不尽。

    气氛有些僵硬,我试着打破这尴尬:“这艘船……属于卡斯尔?”

    年轻人似乎是被我的称呼吓了一跳,随后说道:“斯特林先生拥有这艘船,但我也不清楚它是什么时候制造的。到了,这是您的房间。”他为我打开了门,“明晚在大厅会有一场宴会,礼服我已经准备好放在您房间的衣橱里了。那么,祝您愉快。”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

    “您可以叫我朱利安。”年轻人笑了笑,帮我点亮了客舱里的蜡烛,便举着风灯离开了。

    这间客舱比我想象中的要大得多,房间内铺着碎花地毯,所有的家具包括床,柜子用料都很考究。房顶四角雕刻着图案,还被刷成了金色。我猜那是真的黄金。这里应该是头等舱。

    我打开衣橱,里面有很多衣服,便装、礼服应有尽有——令人吃惊的是,每一件衣服都很合身。我敢打赌我和卡斯尔之前绝对没有见过面,他却对我的一切了如指掌,难道我真的就是他口中的那个“纳撒内尔”?

    可是为什么我什么都不记得?并且居然没有对之前二十七年的生活产生过任何怀疑。

    我把自己扔进柔软的床里,羽毛被松软温暖。卡斯尔似乎非常不喜欢睡在棺材里,即使是为吸血鬼准备的房间,也要布置床。但我对睡眠的地方没有太多要求,和那些传统的优雅吸血鬼比起来,我更像是一个人类。

    第二天白天,我在朱利安的带领下大致参观了一下这艘“月食”号。而这过程中,卡斯尔始终没有再出现。朱利安说,卡斯尔从昨天傍晚开始,就一直在船长室里睡觉。我问朱利安卡斯尔是否会参加晚上的宴会,朱利安说这场宴会就是为他准备的。

    “我们常年往返于南安普顿和普利茅斯之间。”朱利安解释道,“斯特林先生却不经常在船上。他的到来对我们来说是莫大的荣幸。”

    “你们是这艘船的船员吗?”我问。

    “并不完全是,先生。”朱利安摸了摸下巴,似乎是在考虑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某种程度上,我们是斯特林先生的下属。”

    “下属?难道你们也是……”我惊异地看着他,整整一艘船如果全是卡斯尔的“下属”,这艘船确实是名符其实的吸血鬼狂欢地。

    朱利安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把我送到客舱门前欠了一个身:“宴会即将开始,一切答案也会揭晓。”说完就轻声关上了门。

    之后我洗了个澡,换好礼服,看了看时间差不多就前往大厅而去。船舱的走廊里没有一个人,安静得像一艘无人船,但是当那扇通往宴会大厅的木雕大门打开时,仿佛所有的生机在一瞬间蜂拥而至。明晃晃的水晶吊灯悬挂在天花板正中央,像一朵巨大而舒展的罂粟花,上面还镶嵌着无数璀璨的宝石;漆成金色的楼梯扶手,几名衣着华丽的淑女正站在楼梯上,手上举着香槟和红酒。所有人看上去都十分欢愉,和伦敦上流社会的绅士淑女并无差异。

    在我走进大厅的一刻,宴会的气氛凝固了一瞬,随后重新热闹起来。一只纤细的手举着一杯香槟在我眼前晃了晃,我回过神来,正是一位年轻的小姐。

    “恕我冒昧。”她甜美地笑着,“您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宴会吧?”

    “是的,小姐。”我接过她递给我的酒,“我不是很适应这种场面。如有失礼,还请见谅……”没等我说完,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您就是斯特林先生从伦敦带回来的客人吗?”一位青年对我笑道,打量我后眼神便冷淡下来,“只是一个转化时间还不到十年的小鬼而已。”

    “乔治你这么说真是太失礼了。”甜美小姐佯装生气说。

    “不是么,甜心。”乔治从侍者的盘子里取过一杯酒,“这种乳臭未干的小鬼,连我年纪的零头都不到吧?”

    我有些难堪地避开他们的视线。这些形形□□游荡在大厅的人们,应该都是卡斯尔的族人,每个人的资历都比我高。我曾为成为吸血鬼而羞愧,如今却依然要为自己所处的等级羞愧。

    好在他们很快就离开了。我走到一个不引人注目的角落里,举着香槟透过琥珀色的酒液看着宴会上的人们。吸血鬼在某种程度上代表了颓废,一种特殊的美学,他们不必为生命流逝而烦恼,在死去后又享受着活着的快乐。

    所有人的身影在弧形的杯壁上迅速扭曲,像附着在酒里的恶魔。这里面单单没有卡斯尔。忽然,一个黑色的巨大影子映入眼帘。我放下酒杯,看清了那是一个黑色箱子。

    气氛更加活跃起来。每个人都用灼灼的目光看着那个箱子。一位侍者走上前,将盖子打开,随后从里面拽出一个女孩。

    女孩看上去吓坏了,因为我看见她浑身都在颤抖。她穿着华丽得晚礼服,上面点缀着的珠宝闪闪发光。侍者将她打横抱到大厅最前方的楼梯上,抓着她的手腕,像是在展示一件商品。所有人一下子全都聚集到台阶下面。

    我也忍不住挪动脚步,走到近处,才看清她的长相。那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年轻又苍白。但是她看上去快哭了,浑身止不住颤抖。

    我听见那侍者说:“今晚的甜点——”底下的吸血鬼们纷纷露出了獠牙,恨不得直接扑上前去咬断那女孩的脖子。然后侍者不疾不徐地说:

    “当然是要给我们尊贵的客人,米洛沃森先生第一个品尝了。”

    我一下子愣住了。所有的目光立刻聚集到我身上。我傻傻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吸血鬼们自觉为我让开一条路,越过人群,我看见侍者脸上带着谦卑的笑,微微欠身,做了一个邀请的姿势。

    我僵硬地穿过人群,忽略掉其中一些嫉妒的目光。但我完全不想咬死这个女孩。她没有做错什么,只是一个未成年的孩子。这七年来,我确实靠吸血维持生命,但每一个被我杀死的人,都是一些伪善的、道貌岸然的所谓的“绅士”。我从来没有,哪怕一次,伤害过无辜的人。

    我终于走上了楼梯。伸出同样颤抖的手接过了侍者递给我的,女孩的手。侍者在我耳边低语:“这是处|女,沃森先生,最美味的甜点。祝您用餐愉快。”

    我想都没想问道:“如果我不咬死她……”

    “不管您是否咬死她,她都将被剩下的所有人分餐享用,先生。”侍者毫无情绪的声音穿过我的耳膜,像一把冰冷的匕首划过我的心脏。

    女孩扭过头来,看着我像是在求救。我将嘴唇凑近她白皙的脖颈,伸出舌头舔了舔,我发誓这只是用餐前的礼仪。我不想杀死她。

    “求求您……好心的先生……别杀死我……”女孩瞪大眼睛,泪水止不住地顺着脸颊滑落下来。于是我拉过她的手,将她的手腕翻过来,在她纤细的胳膊上,用尖牙撕开了一个小口。一道细小的血流涌了出来,我慢慢吮吸着,却完全没有心思体味那血液的甘甜。我在吸食她的生命,一个无辜的孩子的生命。

    “天哪,他在磨蹭什么!”

    “一个毛头小子,他知道怎么品尝鲜血吗?”

    “弱者……”

    耳边突然响起尖利的话语声,我抬起头诧异地看着台阶下的众人。他们全都在小声议论,我敏锐的听力一句不落地全都捕捉到了。

    “可怜的小家伙,注定要被吸血的一族所孤立。”

    就像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我的理智瞬间被“孤立”那个词击得粉碎。我不希望被任何人孤立。于是我放下了女孩的手腕,重新将嘴唇贴上她的脖子,咬开了一个小口。颈动脉的血比其他部位都要美味,滑进口腔残留着甜腻的香。我忘情地咬着她的脖子,啜饮她的鲜血,完全没有留意自己的神情正在发生变化。我脑中想的只有快点融入这个群体,不想被他人孤立在外。

    女孩脖子上的伤口被我的尖牙撕扯得越来越大,鲜血泉涌般溢出来,我的嘴唇被这些血染得鲜红,渐渐地,女孩的胸|脯不再起伏——她已经没了心跳。

    我低下头继续喝干剩下的鲜血,不去在意那些急不可耐的声音。这时,大厅的门再一次打开,全场阒寂无声。

    我目光涣散地抬起头,看见卡斯尔穿着黑色的礼服,像一个鬼魅一般站在门前。他看着我,我知道在他眼里我是什么样子,满嘴鲜红,就连胸前的衬衣也被染得一塌糊涂,像一个毫无自制力的瘾|君子。

    他向我走过来,我仿佛失去了全身的力气,松开了束缚着女孩尸体的手,慌张地走下台阶,随手抓过侍者递过来的手帕,疯狂地擦着嘴上的鲜血。

    而卡斯尔,只是在我身边取走了一杯红酒,没有再看我一眼。

    吸血鬼们蜂拥着冲向楼梯上女孩冰冷的尸体。我回过头看着这地狱的景象,拿过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冲刷着口腔中的血腥味,却也灼烧着我的喉咙。

    我看向卡斯尔,他并没有理会我的意思,举着酒和其他人谈笑风生。我的喉咙一阵发紧。于是我问侍者:“这酒很不错,能再给我一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