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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多事之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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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继业与妻子计议一阵,便找三郎四郎。二人累了一夜,都正各自蒙头大睡,一听父亲传唤,皆被吓醒。

    杨小狼自己先前胡思乱想,不知不觉睡着了,惊醒后好一会才记起自己现在的父亲是刘继业。“要挨打?”杨小狼小声抱怨,“为什么给谁当儿子都免不了挨打?”这么说着,忽然想起穿越前久已不联系的父母,表情十分少见地多了几分阴霾。“反正就算死了他们也不会怎么样。”杨小狼最后下结论。

    恰好三郎从杨小狼门前经过,视线扫向别处,却明显在对他说话:“别磨蹭了,晚去不如早去。”杨小狼也没作声,沉默地跟在他身后,三郎反倒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正堂中坐着刘继业和妻子折氏,折氏端庄沉稳,见到儿子平安,并未流露出宠溺之情,只是温柔道:“你们闯了祸,不能不严加管教。我和你们父亲商议好了,罚你们各打二十下,一月不准出门,在家好好反省,今后以此为戒,万不可做出轻率冒险之举。”

    她说着站起身,将三郎和四郎又仔细看了看,确定他们并无外伤,摸摸二人的头,放心离去。杨小狼偷看了折氏几眼,见她容颜明媚,体态修长匀称,一望既知是干练女子,倒跟自己那从不顾家的母亲有几分相似,心里有些不乐。折氏的手抚来时,他便反感地将头一偏,显得十分任性。

    刘继业看在眼里,认定他不知悔改,顺带把三郎也迁怒了。不用说,两个都被结结实实打了一顿,齐齐恭送走了父亲,拖着开花的屁股返回卧房。

    杨小狼恼道:“死了皇帝这么大的事,居然还不着急进宫,有空来教训我们。”

    三郎道:“父亲对我们从来严厉,你要以为能躲过去,那可错了。”

    杨小狼斜眼看着三郎:“你怎么不将功赎罪,把那事说了?”

    三郎反问:“你怎么不说?”

    杨小狼自负地抬起下巴:“我是看说了也没用。”

    “何解?”

    “就算知道宋兵已经行动,又有什么办法抵挡?连太原城里都破败得很,早晚要……”

    “降”字没出口,三郎就把他嘴巴捂了,恼火道:“你别找死行不行!”

    杨小狼躲开一步,疼得皱眉:“那说别的,我年纪比你小,为什么被打的次数一样?不公平。”

    三郎艰难地挪步:“你是主谋,因为年纪小才叫你挨打次数跟我一样,这不是很公平?”

    “你不是装好哥哥装得很好么?怎么不给我求情?”杨小狼反客为主地埋怨。

    “谁叫你惹我生气了?”三郎居高临下地看他,显得理直气壮。

    “哼!”杨小狼把头一偏,奇怪地感觉心情很好,。

    三郎显然也心情不错,已经不计前嫌地发出邀请了:“你去我房间住,我的床大,一起睡也好相互照应。”

    “跟你互相比谁屁股烂吗?”杨小狼表情嫌恶,但已经迈步朝杨三郎房里走了。经过自己和五郎的房间,见五郎已经回来,便打招呼道:“我去三哥房里睡。”

    五郎对二人挨打后的扭曲走姿见怪不怪,只道:“那我帮你把被子拿过去。”

    杨小狼见他走向整洁的床铺,惊讶道:“什么,那个才是我的床?”

    五郎听了皱眉:“什么,你又睡了我的床?”

    杨小狼情知自己出错,嘴硬道:“谁叫你的被子散在床上。”

    “那你自己有床为何不睡?就为了少收拾一次床铺?”

    杨小狼道:“别小气嘛,两个床长得一样,我哪记得住。你看你跟我长这么像,我都没计较了。”

    “……”五郎生性沉静,闻言不说话了。

    三郎立刻严肃警告杨小狼:“以后没经允许,不准睡五郎床上,不然揍你。”

    五郎一听要揍四郎,似乎又觉不忍,看看他们两个:“算了,我先替你们去拿伤药。”

    杨小狼见三郎的目光还盯住自己,白眼道:“别看我,好像我欺负了他似的。以后不睡就是。”

    “你最好长点记性。”三郎敲敲他的后脑勺。

    两人一起艰难地来到三郎的卧房,迟钝地爬上大床,并排伏在枕上等待五郎。三郎感慨了一句:“自从二哥搬去军营住,很久没跟人一起睡了。”

    杨小狼自负难改:“你赚了,我可从来没跟人同床睡过。”

    三郎怒道:“赚个屁!要不是你,我还不会挨打呢!”

    杨小狼再次不甘心地辩解:“我要说几次,你那四弟做的……”

    三郎受不了他装个没完,急忙喊停:“我们不提这事了,还是说说朝政——你猜新帝会是谁?”

    “不知道。”杨小狼见状,也不指望三郎相信了,顺口问,“那个派人给爹传话的匡圣大师是谁?听着像个和尚。”

    三郎道:“他本就是五台山的高僧,俗姓刘,跟父亲一样是继字辈,因为有资国之功,被先帝封为五台山十寺都监、鸿胪卿。如今五台山佛法兴盛,全赖他一人之力。”

    杨小狼顿时把眼睛瞪大了:“这年头和尚也可以参政啊?”

    三郎笑他孤陋寡闻:“当朝宰相还是道士出身呢!”

    这真是个奇葩的时代,杨小狼不由想,连编剧的狗血剧本都没这么写。

    二人言谈之间,他们父亲刘继业已经进宫了。如他所料,僧人继颙和宰相郭无为都主张与他们私交好的刘继元继位,刘继元是被刺的刘继恩之弟,因喜好谈禅而与继颙关系亲密,自然受两人青睐。而宰相张昭敏却极力反对,主张立世祖之孙刘继文为帝。其时刘继文因出使契丹被扣留不还,继颙与郭无为在朝中势大,最终强行将继元迎入宫中。

    刘继业对这些宫廷斗争没有兴趣,他身在宫中,全部心思却都在太原城外。这么多年见惯了政权更替,他早不再为这些挂怀,然而当次时局,内心难免生出凄凉之感。北汉背靠契丹,南面大宋,在两国夹缝中艰难求存。刘钧刚刚驾崩,新帝继恩又遇刺,消息传出,宋人出兵已是必然,而朝内诸人却还醉心于互相倾轧,岂是百姓之福?

    自弱冠之年,他做为投靠后汉政权的筹码,被父亲杨信送来太原为质。岂料不久,汉便被周代替,丢掉了中原江山,只落得割据太原。父亲很快撇下他投靠了周朝,从此父子各在敌国,至死未得相见。北汉主非但没将父亲的反复迁怒于他,反而宠信有加,赐他宗姓,与刘氏子孙同等看待,才令他能有今日。他是个有恩必报的人,如果需要,他自会为北汉流尽最后一滴血,可是面对强敌,他又能将这风雨飘摇中的一方土地保至几时?

    刘继业的忧心很快便得到验证,不出半日,已有边情急报:宋军于凌晨分兵两路,越境而出,一路所向披靡,如入无人之境,直逼太原而来。

    得到这个消息,尚在忙着服丧的北汉官员都慌了,刚入宫继位的刘继元本是太原尹,曾任大内都检点等要职,此时尚算镇定,便道:“建雄军节度使骁勇善战,可率军驻团柏谷以御敌军。”他说完,态度恭敬地转向宰相郭无为,“不知道郭相以为如何?”刘继元十分明白自己的处境。此刻,郭无为俨然是北汉朝中权势最大之人,刚刚处决弑君的谋逆者,更是拥立新帝的功臣,若无他认同,自己的话便是空言。

    郭无为不动声色,微微朝刘继元拱手道:“一切都凭陛下安排。”

    刘继元这才大胆道:“既然郭相赞同,那便如此决定了。刘继业,命你即刻率精兵一万扼守团柏谷要地。”刘继业出列领命,刘继元又命自己的岳父枢密使马峰为监军同往,接着急命人出使契丹请兵求援。刘继业方要领命离去,闻听又要乞援契丹,不由心内长叹。他杨氏世居麟州,为抵御契丹流血无数,如今侍奉汉主,却要屡屡与之同盟,实在心意难平。

    回到家中,刘继业先去看了三郎四郎,见他二人俯卧床上,行动艰难,这才放心,严厉道:“宋军来袭,我马上率军出行,你二人在府中不要生事。”

    三郎闻听宋军来袭,不敢直视父亲眼睛,杨小狼想起潘惟正在宋营中对三郎说的话,忽道:“爹,我听说家里有至亲在宋营中效力,这是真的么?”

    刘继业面色一变:“你听谁说的?”

    杨三郎把手伸到被中,狠狠掐了他一下,杨小狼却面不改色:“我不小心听到你手下的军人议论的。”

    刘继业脸上闪过一丝担忧,继而沉声道:“这件事不许再提,听到没有?”说罢不等二人有所表示,已经疾风般离开。

    杨小狼转头问三郎:“为什么不能提?”

    三郎打他头:“你这个蠢材!你随口说是军人议论,叫父亲怎么想?叔父和舅父都归附宋国,提起这事别人会以为我们家有二心的!”

    杨小狼还没意识到事情严重:“然后呢?”

    “灭族。”旁边一个冷静的声音传来,把三郎惊得打了个激灵,“五郎,你也小声点!”

    五郎端着二人的饭菜走进来,自顾自道:“我刚才出门遇到匡圣大师弟子,听说新帝立了刘继元。”

    三郎意外:“就是那个特别喜欢与人讲经,只知道与和尚厮混的废物?”

    杨小狼立刻来劲:“你还说我,你居然管新帝叫废……”话没说完,嘴巴被三郎很有预见地捂住。

    “他可不是废物。”五郎皱眉,“我觉得他也不是真的喜欢谈禅。有一次跟随父亲前去匡圣大师府上拜访,恰巧遇到新帝在座,我看到他的眼中有戾气。”

    三郎一怔,马上轻松笑道:“你才十岁,懂个什么?不要乱讲。”

    五郎道:“你不相信也没关系。”说完收起托盘走了。

    三郎摇摇头,准备吃饭,却提着筷子呆了,片刻怒道:“杨延朗!”

    原来杨小狼实在饿极,趁他俩说话,一个人把碗里的肉都挑光了,只剩了几根青菜表示自己还有良心。三郎嚼着索然无味的青菜,连连后悔自己引狼入室。

    转眼杨小狼已经在杨家过了五日,每一天他都试图寻找即将离开这个世界的征兆,结果是越来越不抱希望。屁股上的伤好了一点,他便再也按捺不住,偷偷溜出家门,来到街上。

    对北汉人来说,这是个名符其实的多事之秋。两月内皇帝接连丧命,宋军又趁丧来袭,太原城似乎被一片愁云笼罩了,路上行人少见,偶尔有人经过,都似乎面有忧色。杨小狼溜达到附近的城门下,见城门只开了一道缝,城上城下都是严阵以待的北汉士兵。这也难怪,每天都有宋兵攻入某地的消息,照此速度,不出几日,宋军就会陈兵太原城下。

    杨小狼盼望宋军来到的心情十分迫切,他已经把希望完全寄托在了潘惟正的身上,甚至由于他的主观愿望,潘惟正是小白的可能性又重新加大了。

    “小白,小白……”杨小狼有些走火入魔地在城墙根下来回念叨,不觉日已偏西。杨小狼叹了口气,正想回家,忽觉眼前一花,一个布衣少年从他眼前闪了过去。

    “小白!”杨小狼觉得自己没有看错,立刻追了过去。

    那少年在前方不紧不慢地走着,拐进了街边的巷子。杨小狼急忙跟上,却见巷中空无一人,他穿出巷子又走了一阵,确定自己跟丢,失望地站立许久,才不得不转身离开。

    “你找我?”正在这时,有个少年的声音忽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