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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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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方越笙便跑到书房,做出一副乖巧的模样,向方侯爷说明去向。果然如他所料,方侯爷听说是钟天耀的哥哥钟天羽带头,便没有十分阻拦。钟天羽是钟家的庶生子,虽为长子却没有袭爵的资格,是一个十分上进的年轻人,靠着自己的打拼升上了如今四品武官的官职。在这十二家族的世家子弟当中,也是数得上来的人才了。

    方侯爷虎着脸又训斥了几句,才放了方越笙出去。看着儿子像只出笼的雀鸟似地喜不自胜地跑走了,方侯爷忍不住地摇头叹息。

    方越笙只带了两个贴身小厮,一人背着他的行李一人拿着他的弓箭,三个人骑着马一溜烟地往北城门奔去。

    到了城外,许如信几人已经等在那里了。

    “你怎么这么慢。”徐远清等人抱怨道。

    钟天耀驱马来到方越笙身边道:“我哥哥说,林玄清那帮人昨天就过去了。难得启明书院这几天也放假,天气又好,今天五里山上估计人不少的。咱们还是快点过去,不然好地盘都被别人抢光了。”

    “林玄清?”方越笙听着耳熟,好像是凌戟的好朋友,经常来自己府上找他?

    昨天他们就来找凌戟了,难道正是为了出来打猎的事?

    他那帮眼高于顶的穷酸朋友一直看不起自己,偏又都敬佩凌戟,不过凌戟却是向来处处以他为先。昨天为了自己被老爷考校功课的事,凌戟说他出去是拒绝那帮人的邀请的。想到他毫不犹豫地把他放在最重要的位置的态度,他那帮自命不凡的朋友在凌戟心里根本连自己一根小指尖也比不上,方越笙不禁飘飘然起来,十分愉悦地抖了抖马鞭。

    “少废话了。”许如信道,“他们昨天就去了,我们现在才出发,本来就晚了,再快又有什么用。一帮芝麻小官家的子弟,还敢跟咱们抢地盘不成。就算小爷看不爽了把他们打出五里山去,他们又能怎么样,还能翻了天不成。”

    “说得也是。”徐远清哈哈一笑,附和道,“越笙,不知道你那条巴儿狗去了没啊。他们可是向来一国的。”

    “并没有呢。”方越笙刚才正是在想这件事情,因此回答得十分干脆愉悦,抬起左手来看了看自己的手心。

    昨天凌戟忙着给他上药呢,哪里有功夫搭理林玄英那帮人。

    钟天耀又一迭声地催促他们快些赶路,怕他哥哥等不及了。几人也不再闲谈,快马加鞭地朝五里山赶去。

    两帮人马在五里山脚下会合了。只见那钟天羽一身利落劲装,身背一张大弓,几支羽箭插在背后箭壶里,腰间又别着一把刀。他的几名同伴也都是这副装束,对比起来方越笙许如信几个就显得形容懒散,十分业余了。

    钟天羽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对钟天耀道:“天耀,你跟在我身边。”又对自己的几名同伴道,“你们也帮忙看护一下,千万别让几位世子受伤。”

    又嘱咐随行的侍从将几个世子的行李接过去,自去送往露营之地,只留下弓箭武器等物,一行人整顿完毕,钟天羽便带着众人策马扬鞭,往五里山深处行去。

    若只是来游玩打猎,钟天羽自然不会带着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年轻世子太往深山里去。但是他是带着任务来的,这次随行的一位将士将要说亲,那将士家中资产微薄,亲手猎上几头像样的猎物和皮毛,也能给聘礼添点重量,亦向岳家证明自己的一片真心求娶,因此这猎物自然不能太寒酸了。本来几人相约搭伴,都想着往深山里猎些大家伙来才好。

    昨天答应钟天耀的软磨硬泡允诺带他出来已经是迫不行已,想着他要护一个钟天耀尚还不算为难,没想到这个拖油瓶又找来几个跟他一样的拖油瓶,还都是襄金带钻的拖油瓶,哪一个出了事都不好善了。

    几个襄金带钻的拖油瓶正意气风马地策马疾驰,哪里能领会得到钟天羽的满肚子腹诽。

    几人行了一段路程,渐渐过了人迹常至的地方,周围的林木也开始密集起来,巨大的树冠挡住了明媚的阳光,林子里显得有些阴凉。

    徐天羽让众人就地歇息片刻,自己下了马,带着两个同伴往周围自去查看。不多时便回转来,指引着众人循着猎物痕迹追踪而去。

    方越笙几人很是兴奋,跃跃欲试地将弓箭拿在手里,捏着一根羽箭,一副随时准备大展身手的架势。

    那个要娶亲的将士走到钟天羽的身边,望着那几位少爷的身影为难地悄声道:“钟大人,难道真让几位世子就这么跟着我们?往深山里去更危险不说,再者说——恕我不敬,几位世子的身手这样弱,只怕会打草惊蛇,我们也别想抓着什么好猎物了。”

    “你放心。”钟天羽笑了笑道,“我自有分寸。他们玩心大,根本奈不下性子打上几天猎的。今天且先带他们一带,就在这片地方转一转,等他们玩腻了自己就要回去的。明天之后我们再往深山里走一趟,一定不会耽误了你的大事。”

    那将士这才放下心来,过了片刻复又担心道:“万一他们打着活物尝着乐趣,乐不思归了怎么办?”

    钟天羽失笑道:“就凭他们那三脚猫的功夫,能打着一只活物都是上天垂悯的好运气。一直打不着猎物哪还有什么兴致?”

    但是有些话是不能说定的,有些事也就是如此凑巧。这才刚说到运气好,一行人往前走了不多时,居然真有一只獐子慌不择路横冲直撞地冲着他们几人的面前来了,惊得这位年轻的四品武官眼皮一颤,那将士也是一脸不可思议地望向他。

    难道世上还真有天之骄子一说?说要打猎就有猎物送上门来,还生怕这些三脚猫的功夫太弱,甚至直接将猎物送到眼前头来?

    几只三脚猫可不懂其中门道,就算懂得,这时候也在发现猎物的惊喜里把什么都忘了。

    方越笙几人一片惊呼,连连搭弓射箭,都想抢着将那猎物收归囊中。

    但是人多杂乱,又个个箭法不准,谁也没射中那只送到眼前的猎物,只惊得猎物掉头就跑,转了个方向一头扎进密林里去了。

    “唉呀,别让它跑了,快追,快追!越笙,我们打个赌,我若是比你先猎着猎物,你可得任我施罚!”许如信大叫道,拉缰策马就欲追赶。

    “谁怕谁啊?!赌就赌!”方越笙也是亢奋,积极应道。

    却突闻密林中传来咻地一声破空之声,钟天羽神色一凛,大喝一声:“许世子小心!”自己亦早已踏上马鞍,凌空而起,冲着许如信的前方飞掠过去。

    这一切不过在一瞬之间,方越笙几人根本没有看清发生了什么,只见钟天羽已经扯住了许如信的马缰,将马勒停,又一手带着许如信掠下地来。

    夺地一声,一枚羽箭不知从何处飞来,插进了许如信身前不远处的地面上,箭尾犹自颤抖不停。

    “谁?什么人?竟然敢偷袭本世子?!”许如信身临其境,自然比方越笙几个看得清楚,反应过来之后驳然大怒,目眦欲裂斥吼道。

    几个身影从不远处策马行来,不疾不缓,十分从容,只因树木遮挡,一时看不清楚样貌。等那几人行至跟前,许如信等人方才看清,正是启明学院的那帮院生,为首一人玄衣黑发,面容冷俊,目光淡然,正是凌戟。

    “是你?!凌戟!”许如信恨恨得咬牙切齿,“你好大的狗胆!竟敢偷袭本世子!”

    凌戟下了马,走上前去,伸手拔出地上的羽箭,却原来上面并没有箭头。

    “许世子言重了,在下启敢对世子不利。”凌戟道,“只是那只猎物是我等驱逐而来,断没有看着它被别人捡了便宜的道理。”

    “凌戟,你还敢狡辨!”许如信怒道,抬起马鞭就抽了过去。

    凌戟眉头微皱,脚下挪移几步,避开那道鞭子。

    许如信还欲追击时,钟天羽自然不能坐视事情闹大,忙上前拦住他。

    “世子息怒,这也是打猎时常有的事情,断不至于为此伤了和气。”

    许如信还没说什么,徐远清在一旁突然掏了掏耳朵笑道:“我道刚才为何听到犬吠之声呢?越笙,那边那个,不正是你的那只巴儿狗么?你还不快招一招手,让他回到主人身边来。在外面伤了人可不好呢。”

    “徐远清,闭上你的臭嘴!果然是酒囊饭袋,一张嘴就如此臭不可闻!”对面有人怒骂道,徐远清闻声也变了脸色。

    他瞧得分明,对面骂他的那个人正是他府里出来的那个徐方。不过是个丫鬟爬上主人的床生下的野种,也配姓徐?

    “哪里来的野种,也敢在那里和爷爷叫嚣。”徐远清也是恨恨地一甩马鞭。

    许如信不在乎徐家的恩怨,却只是阴狠地看着那一脸从容淡泊的凌戟。他知道这不是他的错觉,这个凌戟看着温和无害,实际上对他根本不怀好意!刚才那一箭即便没有箭头,也分明就是满怀着恶意冲他来的。

    “越笙,你真的不管一管你的狗吗?”许如信走到方越笙的身边,拉住方越笙的手,一脸轻蔑地望向凌戟。

    方越笙从凌戟出现时起就有些呆愣地望向他,一直未曾言语。

    这个男人,不是昨天才跟他说为了他推了他那些朋友的邀约么?好像跟自己比起来,他那些朋友都微不足道一般。原来只是在他面前故意说些花言巧语,实际上只是随随便便送了他一瓶伤药,转头又出来跟这些人鬼混了不是么?

    明明知道这些人对自己和自己的朋友一直不对盘,两方人马向来水火不容,他还毫无芥蒂地跟他们混在一起,在自己面前却又作出那副忠心耿耿的模样,真是——讨厌极了!

    凌戟的视线望向许如信握着方越笙的手,眉头蹙起,转而移开视线,又望向方越笙俊雅的面容,目光刹那间极尽柔和,轻声唤道:

    “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