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6章 许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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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导读:《黑发》与许佳

    天还没亮,睡得正香的许天存就被丹尼尔摇醒了。在丹尼尔的坚持下,两人避开村子的耳目,来到了距离村子超过二十公里的奥特兰朵瀑布。

    奥特兰朵瀑布是这个世界上排名第四的大型瀑布,湍急的流水从天而降,撞击在岩石上泛起雪白的浪花,轰鸣的声响不绝于耳。许天存瞥了眼迎着瀑布逆流而上的怪鱼们,悠闲地打了个哈欠:“有什么事,非要避开村子来说?”

    “故事很长,我们边吃早餐边说吧。”说着,丹尼尔也和许天存一样,很默契地看向了瀑布中的怪鱼们。本来在恐怖的奥特兰朵森林,能够活着已经是奇迹了,哪还有心思追求生活质量?可是在多了个许天存之后,他的生活质量完全没有下降,反而有越来越高的趋势——

    奥特兰朵特产的怪鱼,是世界上出了名的奢侈美食。物以稀为贵,怪鱼的鱼肉,需要用等同重量的黄金才能买下来。就连皇室贵族,也许一辈子都没有机会吃上一次。这么奢侈的食物,丹尼尔在奥特兰朵森林呆了十七天,就一共吃了十七天。被他吃入腹中的鱼肉总重量,已经远远超过他的体重了。

    丹尼尔在心中感叹着自己的堕落,对许天存说道:“我的伤已经好全了,这次抓鱼的工作就交给我吧。”

    许天存对丹尼尔的能力很感兴趣,很干脆地做了个请的手势,往旁边一站把主场交给丹尼尔。

    每一位神官都拥有属于自己的、在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魔杖,魔杖出自神殿的量身打造,并会在主人死去之后,作为神官的陪葬品一起下葬。由于某些原因,丹尼尔的魔杖在他慌不择路逃进奥特兰朵森林之前,就已经不在他手上了。不过魔杖并不是施展魔法的必需品,丹尼尔还没有摆脱家奴身份之前,无杖魔法一直是他的拿手好戏。

    丹尼尔单举右手,掌心对准瀑布中心,语速奇快地轻喃着许天存听不懂的音节,直径一米的冰蓝色魔阵在掌心前张开,数十道拖着长长尾巴的冰蓝亮光交织旋转着,目标明确地朝着瀑布中的游鱼进攻而去。

    亮光的速度很快,不过,以许天存的动态视力,他很轻松便看清楚了亮光中的小小精灵。这些精灵不过指甲盖大小,它们长得非常精致,外表和人类相似,背上长着蜻蜓般的翅膀,细细的深蓝魔纹像衣服一样包裹在它们身体的关键部位。

    这些性别不明的精灵盯上目标之后,凶狠地扑抱过去,冰蓝的光芒瞬间炸开,上一秒还在拼命地逆流而上的怪鱼,下一秒就变成了滚圆的冰坨。小小的精灵们脸上洋溢着笑容,以纤细的身体抱着大块的冰坨飞回丹尼尔脚边把冰坨放下,右手曲回胸前弯腰行礼之后,才化作光点散去。

    许天存与强大的敌人战斗的场面非常恢弘,但是说到底,许天存的力量只是单纯的物理攻击而已,没有一点花哨之处,而且经常会被敌人的血液溅得满身,没有一点美感。丹尼尔这种精细且华丽的攻击,许天存还是很羡慕的,如果有可能,他还真想学。

    许天存从地面拾起冰坨,轻轻一握便把包裹着怪鱼的坚冰给捏得粉碎,并且一点都没有损伤到怪鱼。“丹尼尔,你刚才用的魔法,那些精灵是活着的吗?”

    丹尼尔一惊,他知道许天存的动态视力很强,也相信许天存能看清楚他攻击的细节,但是能看到精灵这一点就太不寻常了。这个世界上,只有拥有修习魔法资质的人和魔法师才能看到精灵,他很确定许天存没有修习魔法的资质……这么想着,丹尼尔又有点不确定了。

    “那是元素精灵,它们的确是活着的,但却不能称之为生命,是一种介于生与死之间暧昧的存在,当某种元素剧烈碰撞时,元素精灵就会短暂出现。”丹尼尔最终还是把那句“你有可能拥有修习魔法的资质”给咽回肚子里。

    许天存想和丹尼尔深入讨论一下,既然他能看到元素精灵,是不是就代表着他能够修习魔法。不过想到他们特地离开村子,来到这个无法监听的地方的目的,许天存边捏碎冰坨,把怪鱼取出交给丹尼尔料理,恋恋不舍地把话题扯回正题上:“你把我找出来,是要对我说什么事?”

    丹尼尔还是家仆的那十年不是白过的,把怪鱼料理成冰镇鱼生片这份细致的工作,在他手中显得特别有美感。把所有鱼生片盛在冰碟上,丹尼尔捏碎了手中的冰刃:“我要对你说的,是这个世界的基本常识,以及有关那个村子的事……”

    ***

    首先是统治着这个世界的唯一神,光明神。

    传说中,在上古时代有很多神明,他们彼此互不干系,相安无事地统治着这个世界。可是突然有一天,神明之间爆发了战争,许多神明在战争中陨落,大陆上的生命也遭到了严重的波及。历时百年的战争,最后由光明神获得了最终胜利。

    从此,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正统神明,只有光明神赫尔托斯。战败的神明全部被光明神驱逐到世界的夹缝中,他们被光明神剥夺姓名,有关他们的文献几乎全部被烧掉,只剩下“邪神”这么一个笼统的称呼。

    历史上,邪神联合起来,多次组织了反攻。可是自从众神之战战败之后,他们的信仰之力被剥夺,光明神赫尔托斯的信仰则积聚到一个恐怖的高度。邪神们的反攻全部都以失败告终,成果最显著的一次就是在一夜之间捣毁了十二个光明神殿,不过那次反攻在邪神们向云端之上的神座发起进攻之前,就被光明神给镇压了。

    光明神没办法彻底剿灭邪神,他们那种和苍蝇一样的骚扰攻击也让光明神不堪其扰,所以光明神对全世界的神殿下了神谕,为了彻底打压邪神的,神殿有义务清缴邪神的信徒们,彻底断了邪神的手脚。

    而邪神信徒的特征很容易辨认——头顶无发的人即为邪神信徒。

    丹尼尔以为,故事讲到这里,许天存一定会出声质疑秃头和邪神信徒之间的必然联系在哪里,毕竟事关许天存的个人利益,怎么看他都不是那种会保持沉默的人。只要不沉默的话,那就好办,丹尼尔在神殿呆了十五年,嘴炮技能不见长,但是一遍遍重复感化信徒的话,有关信仰方面的辩论,他是无敌的。

    只要许天存提出质疑,他就能一一反驳回去。但许天存什么都没有说,他从始至终都维持着双手十指交叉抵在下巴的沉思姿态,脸上的表情也没有变过,他只是沉默着等待下文。

    没有疑问,有时候比有疑问更难对付。尤其是身负异常能力的许天存,看他在奥特兰朵森林的行事风格就明白,他活得太自由,绝不是轻易屈对现实屈服的人。就算他说要带领着这个世界的秃子们反抗光明神,丹尼尔也相信他能做得出来的……可是他没说,什么都没有。

    等不到许天存的质疑,丹尼尔只能继续说下去,把头发的颜色和长度所代表的。殊不知许天存已经完全听不进他的话,陷入了深渊般的内心世界,挣扎着爬不出来。无论许天存再怎么自欺欺人,事实已经摆在面前,泼得他满身狗血——

    这个世界,名为“许天存之九岁半岁黑历史”。

    说起许天存的这段黑历史,就不得不从他的家庭说起。许家是一个极富传奇色彩的家族,他们家从许天存太爷爷那一代起,每一代的新鲜血液就只有一个,而且都是带把的小子。虽然人丁凋零,许家却是个特别了不起的家族。

    许家太爷爷年轻时从军,是一位救死扶伤的军医;许家爷爷和太爷爷的志向差之千里,是个文艺青年,在艺术的道路上一路走到懵,是位国宝级的国画大师;许爷爷希望儿子能继承他的事业,奈何许爸爸却是个栽倒钱堆里一身铜臭味的奸商,用家里给他的“零花钱”开公司,现一步步走上大企业家的道路。

    生活在这样一个家庭环境里,许天存经常会被人冠以许军医的曾孙、许老师的孙子、许总的儿子的头衔,但许天存却是个极度我行我素的人,这点事对他来说都不是事。不过,当年才九岁半许天存还是有烦恼的,少年的烦恼源自于许爸爸的嘲讽……

    许爸爸名叫许佳,这个名字寄托着许爷爷对女儿的渴望,许爸爸的出生彻底破碎了许爷爷的愿望,愤怒的许爷爷便把许佳这个充满诗意的名字安在了许爸爸的头上。也不知道是不是许爸爸被欺负得太惨,他恶意地延续了他们家爹坑儿子的传统,许天存很倒霉,正好撞在了许爸爸的枪口上。

    许天存从小有个坏毛病,就是特别臭美,不过他最喜欢的不是自己的长相,而是自己那头遗传自母亲的浓密黑发。见不得儿子臭美的许爸爸,在许天存九周岁生日的时候,给了许天存一张照片当做生日礼物。

    这张照片是许天存周岁时拍的,那时候许天存的太爷爷还在世,四代同堂的照片非常珍贵。许天存拿到照片的第一时间,立刻发现了照片最鲜明的特点,那就是,包括周岁被剃了光头的许天存在内,许家的男人全部都是秃子。

    许佳大老爷们,用狼外婆般阴森语气说道:“儿子,你不用担心,我们老许家的人,只要努力,就没有做不到的事,以后你一定会成为一位出色的作家的。”

    子承父业在许家就是一个虚无缥缈的笑话,许天存打从五岁起就决定要成为作家的,他的终极目标是写出一本能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作品。事关自己的未来,小小的许天存还是很在意的,他仰起巴掌大的脸蛋,葡萄般水汪汪的眼睛孺慕地看着许佳,那模样真是要多软有多软:“爸爸,我要怎么样努力才能完实现愿望?”

    许佳慈爱地摸摸许天存的脑袋:“只要拼死努力,一直努力到头发都掉光了,愿望就会实现。这是我们家的传统哦。”说着,许佳那一根毛都没有的脑袋上,无端反射出强烈的金光,闪瞎了许天存的狗眼。

    左手是作家的梦想,右手是浓密的黑发,两者只能拥有其一。痛苦地抉择了三天之后,许天存在许佳加班不回家的夜里,钻进了妈妈的被窝,他躺在妈妈怀中,忧伤地说道:“妈妈,如果我没办法成为作家的话,你会不要我吗?”

    许妈妈一听这话有蹊跷,一套话发现竟然是自家那顽劣的老公干的好事。她狠狠地修理了一顿许佳,却没能挽回许天存的心,他是铁了心要当一个中庸的人,反正以他们家这种条件,就算他以后什么都不做,家产都够他养到孙子辈了。

    放弃梦想是很痛苦的,小小的许天存决定,在他放弃梦想之前,最后再努力一把。从九岁到九岁半,这半年的时间,许天存瞒着父母写了一本小说的手稿,名为《黑发》。

    这个故事讲述了一个受人歧视的黑发少年,为了反抗命运,与人斗与神斗的冒险故事。故事题材没什么问题,问题是故事里映射的人。整天“爱和正义”不离口的黑发少年主角自然是许天存本人,唯一的女主角是高贵的公主,这是整天嚷嚷着要娶一个像妈妈一样美丽善良的女人当妻子的许天存照着他妈写的,反派别无他人,正是他的亲老爹率领的一群秃子秃子秃子乘以n。

    除了无法直视的阵容以外,还有许多蠢毙了的设定。就比如说那帮邪神的信徒们,明明已经被光明神逼得很惨了,却非常固执地不愿意隐藏身份,每次在主角面前出场都是都是大披风一甩,哈哈哈哈地笑完才开始念台词,念完台词后才开始摆架势打架。

    《黑发》这本书最后被锁进了许天存存压岁钱的保险柜,许天存真的就和他对妈妈说的那样,做一个中庸的平凡人,普通地生活普通地学习,除了那一串xx的xx格式的头衔以外,就没有别的亮点了。

    许天存怎么都没想到,他竟然会以这种方式与自己的黑历史再会。想到男主角打败了反派boss,最后和女主角在众人的祝福下举行世纪婚礼,许天存不禁感到来自世界的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