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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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兵荒马乱的嘈杂过后,周围恢复成死一般的寂静。血|腥味逐渐扩散开来,枪战不知道结束了没有,不知道发生在哪里,更不知有多少人参与其中。

    叶泽森灰头土脸地被压在车底,大脑当机似的一片空白。他的额头可能蹭破了皮,被污渍染得疼痛,嘴巴里更是呛了一大口尘土,满是苦味。但是很快,他就发现自己并非动弹不得,压在他身上的人|体重很轻,身形纤细,不知是男是女。

    他朝旁边吐了一口唾沫,晃晃脑袋,刚才的画面渐渐在脑海里复苏过来。——事发的那一刹那他完全傻了,虽然看过不少黑|帮片,拍的第一部电影也和“枪|支”有关,但他毕竟没有亲历过这种弹火纷飞场面。大脑没有给出任何提示,他甚至连躲避都忘了,直到一道|人影扑上来,带着他一起滚进了吉普车底下。

    两人的照面大约只维持了一秒钟,但叶泽森十分确定自己并不认识对方。他讪讪地别过脸,试图看清楚救命恩|人的长相。恰在此时,对方正想凑过来和他说话,于是那张脸便清清楚楚地倒映进他的瞳孔里。

    那人看样子也是个东方人,也许掺了点斯拉夫血统,年纪很轻,模样漂亮得就像个洋娃娃,大眼睛瓜子脸,雪白的皮肤在这种黑咕隆咚的环境里依然显得剔透异常。

    叶泽森无意识地吞咽了一下,轻声说:“谢谢你,这位小|姐。”

    “小|姐?”洋娃娃拧起秀气的眉毛,“阿森,你刚刚是被撞昏了头吗?我是你哥,叶泽寒啊!”

    ……哥?!

    叶泽森如遭雷击。

    好在洋娃娃才没工夫和他计较这些。叶泽寒从他身上爬起来,顺便也拉起他,用袖子轻轻地擦了擦他的额头,“都流|血了,没事吧,阿森?”

    他的动作温柔细致,声音像泉水一样好听,却丝毫没能让叶泽森感觉好受一点。某人依旧张口结舌地摆出一副囧样,看起来根本无法接受自己又多了一位“神仙哥|哥”。

    “这叶家的基因,未免也太好了点儿吧。”叶泽森暗自思忖着。叶文龙儒雅的面孔和叶泽勋精致的脸庞在脑海中一一闪过,随之升起的还有一堆粉色的泡泡和“禁断家族”的字眼儿。

    “我刚下了飞机就赶来你这儿了,但你的邻居说你进了这条街里面。”神仙哥|哥自顾自地絮絮叨叨着,疲惫的眉宇间透露|出一丝担忧,“你知不知道这里是这么地方啊,拉丁裔,亚裔,非洲裔,全是非法移民。法|律管不到他们,你认为还有谁会去抢夺领|导权?”

    叶泽森一脸茫然。

    神仙哥|哥恨铁不成钢:“是他们……”

    但紧接着他的表情僵住了,乌黑的双眼渐渐被恐惧所占据。一股不妙的感觉从背后袭来,叶泽森刚想回头,一支黑|洞|洞的枪口已经对准了他的后脑。高大的白人从车后面转出来,闪烁的红绿灯映亮了那张粗糙的脸和胳膊上分明的肌肉线条。

    “把东西交出来吧。”沙哑的嗓音在黑|暗里显得愈发低沉。

    叶泽森瞪大眼睛,“什、什么?”

    “一个小时前,进出过林三水家的就只有你,别他|妈以为我不知道。”白人冷笑一声,利落地把子弹推上了膛。

    “你们搞错了吧,我、我和他根本就不认识啊。”叶泽森百口莫辩,但是没有人会相信,因为他连自己都说服不了。作为一名陌生人,自己却倒霉地刚好在那个时间、那个地点出现,居然完全是因为他|妈|的巧合?

    果然,男人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嗤笑,“希望你等会儿见到上帝的时候也这么说。”

    搜死人远比搜活人要容易,男人没给叶泽森第二次机会,直接收紧了搭在扳机上的食指。这个微小的动作被无限地扩大,叶泽森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他从未有过这种感觉,死亡离得如此之近,好像死神已经朝他张|开了臂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身后的哥|哥忽然脱口而出:“啊!皮尔斯警|官!”

    当然没有什么警|官。但扳机声本能地微微一顿,只不过是十分之一秒的时间,叶泽寒猛地冲了上来,伸手扣住对方的手腕,以最大力量往上推。轻微的枪声响过,子弹擦着他的头发钉在背后的墙上。

    借着俯冲的力道,叶泽寒试图卸下白人男子的枪,然而他低估了两人的身高差所带来的力量差距。他用尽全力,最终也只是让那把手|枪落到两人脚下的地面上。

    “阿森,去捡枪!”叶泽寒嘶声竭力地用粤语命令道。

    叶泽森花了两秒钟才明白他在说什么。冒着被踩到的风险,他连滚带爬地够到那把生平仅见的危险品,枪管还在发烫,带着血|淋|淋的硝烟味儿。叶泽森抖抖索索地举起它,小心地瞄准了大个子的脑袋。

    大个子白人先是一惊,随后便哈哈大笑起来。他甩开垂死挣扎的叶泽寒,后者撞到引擎盖上,当即晕了过去。叶泽森狠了狠心,对着他猛烈地扣动扳机,无奈枪|械好像突然失灵了一样,根本纹丝不动。

    白人男子施施然走到他面前,握住枪管,轻而易举地调转枪头,对准了他。

    “让我教教你枪是怎么玩的。第一步,推弹入膛,”手|枪传来套筒尖锐的摩擦声,保险被“哗”的拉开,“第二步,打开保险,你|妈妈没告诉过你吗?”

    叶泽森死死地盯着他,全身发|颤地瘫坐在地上,他想站起来反|抗,双|腿却没用的使不出任何力气。

    “最后一步,”男人沙哑的声音嘲讽而刺耳,“再见了,小朋友。”

    叶泽森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在没有武|器的情况下,他们脱身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他才二十二岁,事业才刚刚起步,居然就要莫名其妙地死在这种鬼地方,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然而主角不死定律再一次发挥了作用,这个看上去强悍精明的白人,他居然,罕见地,又一次,犯傻了。

    他似乎得意过了头,忽而又调转枪口,朝向叶泽寒所在的方向,充满愉悦地炫耀道:“嘿,小不点儿,你倒也算个人物。只可惜有一个猪队友……”

    他接下来的话哽在喉|咙里。车前空空荡荡的,哪里还有什么小不点儿!

    男人|大惊失色。他果然还是太小看他了,瘦小的外形和柔|弱的相貌是那家伙天然的掩护,就这么一分神的工夫,竟让对方从车底钻了过来,一把大马士革匕|首赫然从背后抵住了他的脖子!

    “你废话太多了。”叶泽寒轻轻一笑,神情还是那样温和又腼腆,“你|妈妈没告诉过你,杀|人灭|口最忌讳拖泥带水吗?”

    大个子嘴唇抖了抖,差点没气得背过去。

    但叶泽寒才懒得理他,他用刀背戳了戳大个子的衣服,平静地说:“不想死的话就把枪扔进水沟里。我给你三秒钟,别玩儿什么花样。”

    “这不公平,我的枪还指着你弟|弟呢!”

    “你没资格和我谈条件!”叶泽寒冷冷地打断道,他的脸色依旧淡然,但整个人在一瞬间却散发出凛冽的杀气,如同恐怖片里阴毒刻骨的巫术师。右手微一施力,他轻描淡写的把刀尖戳进对方的皮肤里,开始报数:“一,二——”

    “别!我扔还不行吗?!”大个子急忙把枪摔到地上,一脚踹进三米外的水沟里。叶泽寒同时迅速地后撤几步,扶住弟|弟的肩膀。刚才的动作似乎耗尽了他的最后一点力气,叶泽森赶紧用手臂支撑住哥|哥,才能保证他不立刻倒下去。

    三人又恢复成最初的对峙状态,叶泽森牵着叶泽寒的手悄悄往后退了几步。好在这一次,对面的大个子白人并没有来找麻烦。

    感谢上帝,感谢黑灯瞎火的环境,使得对方根本无法预估到他们糟糕的状况。在他眼里,他们有两个人,外加一把刀;哥|哥像鹰隼一样敏锐,弟|弟虽然反应迟钝了点儿,却有着不逊于自己的块头。

    没有枪,自己再傻乎乎地以一敌二,这不是找死么?

    作为一名聪明的马仔,大个子自然不会找死,但他却又心有不甘,便粗声粗气地朝他们吼了一嗓子:“算你狠!小不点儿,你叫什么名字?”

    “伊森·叶。”夜风里远远传来对方轻柔的声音,像个女孩子,没有半点磁性。

    伊森。他叫伊森。

    男人嘿嘿一笑,朝他们离开的方向喊道:“你也记住我的名字!我叫约翰·洛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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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的街头格外空旷,没有路灯,匆忙的脚步声在一片死寂中传出老远。冷汗浸|湿|了叶泽森的t恤,可他却越跑越快,头也不回地冲出了这个令他终生难忘的梦境。

    叶泽寒软|绵绵地趴在他背上,虚弱地喘着气,一点也看不出方才的凌厉嚣张。就好像灵药失效的妖怪重新变回人形,他也恢复成最普通的样子,白|皙漂亮,脆弱得毫无攻击性。

    “洛朗,他他|妈|的居然姓洛朗。他怎么不叫泰勒、傅里叶或者拉格朗日啊!”叶泽森一边飞奔一边咒骂着,他觉得自己刚刚表现得窝囊极了,却又不好意思承认自己胆怯,一腔怨气便自然而然的都发|泄到那个混混头上。

    “这种人就应该被|关进荒岛监狱里,判个三百六十五年,每天没饭吃,被吊|打……”唯恐自己骂得不够恶|毒,他又补充道,“还有捡肥皂,天天捡肥皂!”

    背后的叶泽寒“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声音不像之前那样清脆,反而有些沙沙的,“骂归骂,但你可别小瞧他。那个洛朗只是太嫩了而已,要是他表现得稍微沉稳点儿,咱俩恐怕就都完蛋了。”

    “他?嫩?”叶泽森抽抽嘴角,怎么也无法把那个壮汉和这个形容联|系到一起。

    “他应该和你差不多大。长得是着急了一点,但眼神还太年轻。眼神是骗不了人的。”叶泽寒回忆了一下刚才的情形,语气又凝重了几分,“据我推测,他应该是某个帮|派的小头|目,或者干脆就是荣誉者。——阿森,你怎么会惹上这样的人?”

    虽然不知道“荣誉者”是什么意思,但叶泽森本能地觉得危险。他再不敢隐瞒,只好把自己滥发好心的事情说了一遍。

    叶泽寒重重地叹了口气:“那你麻烦大了,那个姓林的,很可能掌握了洛朗或者他上司的什么证据!他们不会就这么放过你的,除非你找到林三水——”

    他说到这里,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身|体摇摆着,犹如一个零件被踩烂、即将支离破碎的玩偶。叶泽森急得不行,紧紧扶住他的腿,大声说:“哥,你再坚持一下!我们马上就到医院了!”

    “我没事,”叶泽寒毫不在意地抹了把嘴角的渗出的鲜血,强撑着问他,“你叫我什么?”

    “哥啊。”叶泽森疑惑地重复了一遍。他不觉得这有什么值得惊讶的,直到他听见对方凑近了他的耳朵,竟然低低地笑了起来:“一点小伤能换来你叫我哥,我觉得还是挺值得的。”

    “我、我以前难道不是……”

    叶泽寒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地说:“你以前叫我杂|种。”

    这个出人意料的答|案让叶泽森的脚步陡然一顿。他抑止住内心的惊涛骇浪,努力转过头试图与叶泽寒对视。他迫切地想确定对方是不是在开玩笑。但背上的人却低垂着脑袋,呼吸的频率渐渐慢下来,显然已经昏死过去了。